第67章番外:何为幽冥
如若把相思比作人世间最浓苦的茶,汝又能喝下去多少呢?曾经吾认为茶叶与水便是两个命定的人邂逅,而茶香却是回忆,略微苦涩的水便是相濡以沫的一朝一夕。吾未体验到所谓的爱而不得,细细想来应该往往是紧贴茶底水的部分,注入新的温水也非那个滋味罢了……
谁都曾动摇决心后一遍遍求证,才懂得应固守本心。
三千年前,在万兽之森凭一己之力在方家铸造师围堵中,灼华抢夺了贤舒一半残魂,看这抹即将消散的残魂,她决心去找寻能暂时融入残魄的肉身。
可是那些在修真界与异界争斗战死的修士身躯,她已无能力助其夺舍,况且她也不会为了挚爱去做羞辱那些英杰烈魂。
可是她也无力量带这抹残魂游离人世,终究在灼华得知现任魔尊被慈航囚禁关押异界,她决心带这抹残魂下九渊去历那无尽的轮回。
当灼华迈过刀山,抱着贤舒的婴灵走出山道,便看到一条无尽头的锁链横在她的眼前,那是玄铁锻造而成,她远远瞭望,原来贤舒的杀孽居然还在不断增涨,为什么一切都让他们背负呢?不管承受得住……
强行维持人形的灼华踏上了凄神寒骨的锁链,太多太多被魔尊屠宰的人魂拥挤攀爬踩踏这条锁链独桥,灼华双足幻化成凤爪紧紧钳制着锁链拼命朝前方踩了过去,如同被滚烫的烙铁腐蚀脚骨的炽痛,她看着怀抱中一块脏乱的糟布裹住看不清面孔的婴魂,她以少量的命魂供养,如今期待他能生成婴灵,这样转生时才不会早折,可是她如今真是怕极了这滚烫的地狱之火。
可是那些魔尊造就的杀孽,这些前赴后继要成人的魂,很轻易分辨出她怀抱中婴灵的气息,那是足以让他们疯狂报复惧怕的气息……
无数人魂褪去和善的面庞,他们开始展露惊恐的神色,反反复复张合着獠牙与利爪涌动着身躯朝她怀中的身影撕扯而去……
“杀,杀……是那个东西杀了我……”怨魂哀嚎般怒喊着,肉眼无法看清究竟有多少亡魂要撕碎贤舒这抹四分五裂的魂……
“就是那个东西,造就那么可怕的东西!它要我们死,那个邪魔让我们给他陪葬!”游荡的亡魂互相簇拥着。
“我们没能力杀他,为啥让我们为一个已死的修士陪葬!”
“我不想死,我反反复复哀求他……却被他断了头颅……”
“为什么,我等要给你陪葬!我现在想要命你现在就赔!”
“呜呜,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不知谁在叫喊着,为自己对人世不甘不舍奋力一搏,将灼华撞下万丈深渊。
灼华费力伸出手臂,她的眼眸积蓄着泪,她的手被无数魂踩踏,滚烫的锁链散发的高温把她的手灼烤出现了白骨,骨指发出清脆咔吱断裂脱落的声音,但是她一直用食指勾扯着,额间因剧痛渗出冷汗,她不敢俯视身下,即使海涛席卷她的身躯,她看着讥笑并不理会的亡魂,也没想着谁施于援手……
当最后一节指骨断裂,她坠入冰冷刺骨的苦海,灼华看着在四周围绕她蠢蠢欲动的难渡鱼——谁能来渡她去往彼岸呢?
当她醒来是在一条骨龙的脊背上,她看着残缺的手掌,如有来世这般残缺的手掌可能无法再拿剑了吧……
这条骨龙用爪趾剥了一块护心龙鳞,递给了灼华怀抱中的婴灵,便纵身搭载他们飞入悬浮异界最高处的一座孤岛的殿狱上,灼华看着这片暗无天日地域上坐落的一座座殿宇,从没想过自己终会有一日余生都将在这里度过。
格外奢华庄严肃穆的殿宇,上面的匾额是三个字——幽冥殿。
“何为幽冥?”格外苍老枯朽的声音响起,询问着远道而来的两位灵体。
“幽冥是指引亡者在认清罪孽后让其转世的地方——”灼华不慌不忙将古籍记载的传言诉说而出。
“何为幽冥?”格外诱媚的声音再次敲击灼华的耳朵。
“往生的乐土?命途的寂灭?”灼华看着吸取龙鳞力量的婴灵,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开口说道。
“来客,汝不懂这是无边无际的监狱,这里是命途的终结,这里是任凭人世如何芳华璀璨都死寂无欢。”不是谁发出了轻叹,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殿门……
“……”灼华看着前方不断往外扩散着死气的殿宇,郑重抬步向前走去,殿堂里却空无一人,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催促她往那个王座上靠近,再靠近,再靠近一点儿……
就当她深受蛊惑将手攀扶王座的时候,怀中的贤舒挣扎企图脱离灼华的怀抱,毫无实体的婴灵死劲化成一团白色的光团,反反复复朝虚空的四周碰撞,直到灼华感受到身后抵着一面无形的墙,不断缩小,但是肉眼接触的墙还在两百米外……
“这究竟怎么回事——”灼华感觉无形的力量似乎将她的力量压缩折叠,她卑微蜷缩一起,却发现一股温和的力量拂过她的手掌与脸庞,将她的身姿包裹起来。
灼华看着手掌的缺口长出一节节手指,不再血肉模糊,不再疼痛发抖,她看着贤舒的残魂缺乏虚弱,不由得更加奋力挣扎着捶打着四壁。
她想让贤舒轮回,她想让贤舒可以回到原来的仙体之中,她想与他于人界男女那般可以携手,但是他们的情缘太过于浅薄,牵扯二人的线也细得可怜……
她不想贤舒轮回之后,她上人界去寻他,终究却遗忘了她……
“天道判罚,贤舒神魂堕魔,永世不得成仙,不过也非——”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它在捉捕人性的脆弱。
它贪恋着人世,束缚这里千万载,如今找寻觅到了适合看守囚笼的人选……
“灼华的夫君绝不是妖魔,他为了偿还弟子欠下的罪孽,已经被贬剥离仙体,幽冥可否许他轮回转世,毕竟魔尊血洗苍生,这命债不该向舒讨要的……”灼华极力争辩,但是她忽略了一点,从她被骨龙搭载,她便被幽冥所考验着。
“汝来此所求为何?莫不是贤舒命途回归天道,汝可知这些命债足够他万世堕入畜牲道……”魅惑的声音诱导着灼华说出心中的烦苦。
“我想让贤舒回归仙体,或者几世为人……”灼华坚定心中的想法,声音低喃仿佛不能被人听闻。
“汝生父已传达天道旨意,以三千五百载为誓约,汝继任幽冥之后,需得日日酬勤,这期间地狱空再无冤魂,贤舒方能重回道途,否则魂消神灭散落天地间——”当郑重的声音响遍灼华心房的角落,她本能拥紧了贤舒的婴灵,她知晓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便是掌控亡者生死轮回的神。
三千五百载啊,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地狱空?地狱空的那一日,贤舒便可飞升挤入天道……
贤舒的第一世,在灼华的看似巧合的安排下,转生到了方家,成为了方家家主的独子,这个被她视为死敌的铸造师,本能庇护这个不同寻凡的孩子。
灼华有一轮神似明月的水镜,她看着贤舒这一世经常缠着玄天宫的凌掌门,他的天赋似乎在他轮回时便已消弭,即使好学偷翻各种功法,但是就在他摸清门路结丹的时候被反噬,筋脉寸断已然残废,他并未接触如何铸造器物,他成年后他则是上山采集各种药草,撰写医书,培养药植……
灼华静静的在这个囚笼中顶替贤舒赎罪,她非常不喜这般寂静,所以常常看着一面水镜发呆……
至从舒人界的父母被魔尊派人报复重创后,他们便请求凌掌门能时不时照顾这个天性纯良的孩子,舒是被凌宇宸看护大的……
“师兄,你看看我培养的变异笑颜花,它的功效我还未知晓,不过肯定对让人或修仙者有益,不过能孕育出这样的药植,这田功不可没,我得养肥了它——”颇为俊朗的壮年对着凌宇宸说着自己的药田,眉眼间皆是神采奕奕。
“……”而凌掌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讲,他就盘坐在药田泥土上倾听着。
人有生老病死,一世为人的贤舒也难逃这一糟,可人死哪里还清楚身后事,当门派的修士陆陆续续得知,他们的掌门开始决心修行无情道,变的更为冷漠疏离,没人知道他的情魂去了哪里,从那以后再没有谁能凿开冰冷裹覆的心肠。
但是他的情魂每次都会与舒相遇,亦或是结拜的兄长,还是效忠君臣……这几百年还是引起了灼华的重视,因为舒没有一世能活百年,他不受法则约束强增寿命,往往在壮年时便病死或横死。
渐渐的灼华的心性发生了转变,为了让贤舒尽快回归天道,灼华开始有意让众生活得时间长一些,或者监管一波波转生,但是很快死的秩序被她人为扰乱,她被天惩一世。
这一世她是舒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没有记忆没有神力,竟然视体弱多病的哥哥为累赘,她为了巩固母族势力,经常借机侮辱拷打这个哥哥……
一晃三千载,早已培养自身势力的灼华得知了魔尊即将挣脱了玄天锁链的束缚,她步入了轮回,在朝落抛绣球招亲结识了薛戎,即使丧失记忆,心生怜爱的她也没有错过这个人。
后来方家被洗,异界举兵攻打人界,在交战中人族战败,那时记起一切的她,看着遍地的怨魂,想着誓约之期将近,人世凄苦难熬,如果让死和生再无边际如何?
当铭王解除慈航留下的生死棋阵,她便让黄泉九渊的鬼魅吞噬朝落,这样存活下来的腐尸有着生前的意识,他们的命魂便困在尸体里,不得超生,永世长生……
“你有罪——”当苍老的声音缠绕耳畔,灼华已经再无感觉了。
“何为罪——”灼华心情烦闷仰首质问道。
“汝是幽冥——地狱不空,汝等所求便是痴心妄想!”天在震怒,地在诉说,尸在哀嚎。
“冤魂散尽,黄泉九渊不再是捆缚我的牢狱!”三千年暗无天日,无人知晓她的苦痛,她渴望在人界触碰光线的一朝一夕,都让她重获新生,而那些逝者也会贪恋世间的温暖。
“你将生唤作死,你把死当作生——大错,大错……”就当洪荒亘古的声音炸裂在灼华的识海,就当她神魂破碎重组后,看到一把匕首斩断了所有的孽缘。
斩断了生死,隔断的爱恨,阻绝了诸多般身不由己……
当她遭受天惩雷霆加身后,失去神采到眼眸,看着焕然新生的人界,所想的便是重活一世也要攻上蓬莱仙岛,击败异界并夺回贤舒的肉身,那把用神魂铸造的魔剑,洗去卷绕中上面的通天杀意,倘若天道阻拦,她便拿众生的命逼迫它妥协。
她只有背水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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