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二十二）红梅香只有白雪知

薛戎眉头轻佻，伸手抽出一张纸在桌面上铺展开，笔墨在纸上不断延展扩散，他取下缠绕在手掌处的锦布，攥紧了拳鲜血嘀嗒落下，薛戎将鲜血与朱砂混合，绘了一幅霜雪梅图，红梅是如此浓的耀眼，红梅的香只有白雪知，只可惜画中的红梅未开，霜雪徒增寂寥。

“孟妍，你我的情义就如同这红梅从未开过，霜雪不落枝头，一切都将荡然无存罢了——”

薛戎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一些他曾经很重视的东西，他回忆起孟非死前的一点一滴，他的师父教他枪法剑术骑马射箭……唯独没有教他如何在为人处世独善其身。

他与孟非一样过于重情重义，他开始分不清这真的是画中的世界又或者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孟妍——唉……”薛戎转身离开，算算时间也该是薛家服刑的时候了，他可不能以这样的心态去见证生命最后的荣光。

薛戎打昏马夫，从营地马棚牵了一匹脚程轻快的马，他牵起缰绳轻踏马镫，飞身跃上马鞍，他要想办法潜入到定国，去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黄昏将至，薛戎纵马千里，仿佛踏云逐日般刺破天际，没有曾经的豪言壮志，有的只是看破沧桑的心。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那么就和至亲再聚，他可不会眼看着薛家死在定国，折辱在敌人的手里——

薛嘉从马棚角落里走出来，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她从未来回到如今的过去，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的哥哥会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剥皮抽骨被定国的将士插在战旗上，而他们的叔叔薛定则会被活生生打碎筋骨研磨成粉制成花肥……

“至从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我是薛家的污点，世间没有什么地方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在浩庆我是罪人，在定国我是叛徒——而我是人人得而诛之……”薛嘉自认为连累了养育她的薛家，可是错在哪里了呢？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拒绝某一种身份，她从来都是被迫服从前行，可是她不能死，她的命是薛戎换回来的，她的哥哥为了她活下来，倾尽所有。

“我记得你说这是一幅画中的世界，而你是想改变这里发生的事？”浑身是伤的君萧看到一个人驾马远去的薛戎，他下意识的想去追赶沉迷于画中的少年。

“这是空象图，将命魂中记载一生中最深刻的事呈现出来，薛家的冤魂至从被日后的你折辱致死，因为一直无法进入轮回，重复过去发生的一切，所以我就将他们囚于图中，希望哥哥能拯救成为冤魂的他们——”薛嘉缓缓走出马棚，她牵扯浑身是伤被铁链绑缚的君萧，回过首继续道“:你喜欢哥哥是吗？所以你想占有，可是你的行为是捆绑不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想证明他的一切荣与辱都是你给的，哪怕是恨也不会忘了你，是这样吗？”

“他们无法进入轮回是因为恨朕是吗？”君萧握紧了拳，他接受了那个日后丧心病狂的自己，虽然他不清楚为何将来的君萧，一定会让薛家灭亡，但是他想改变至少要做点什么——

“宣，边境兵马统帅孟妍尽快筹集兵马，从地下暗道潜入集中兵力扰乱主干城区阿曼、莱耶、都均……至少不能让这个好战的小国过好这个年——”

……

仪态不整的君萧匆匆找到了，正在查看种植药草近况的孟妍，在孟妍想跪地请安的时候，他郑重的说道，:此去，请务必派人趁机救出薛家——”仿佛他之前的决定只是儿戏，戏耍愚弄众人。

“谨遵王命……”孟妍面无表情站起身，转身离开，他不过是画中世界的一缕幽魂，一缕待消弭的执念。

甘愿放弃轮回，不要来生揪扯着前世，不过是不愿意舍弃独属于那个人的感情罢了。

这寂寥的孤魂还记得薛戎被贬关押在天牢，而随军军医，那个励志修行成为医修的‘人’劫了天牢，他持剑屠杀了阻挡住他带走薛戎那些看守者，他一件件牢房去寻找，终于找到被打断肋骨遍体鳞伤的薛戎。

“你不该来的，放弃吧……劫天牢是死罪，你不是励志要成为医修吗？你的手染上凡人的血，灵魂背负因果罪恶，怕是永远无法成为悬壶济世的医修了……”薛戎依靠在潮湿的墙壁，他用手紧捂住嘴可还是止不住的咳血，看向贺勒尔时眼中的光彩一如过往。

“戎，即使背负因果罪恶我亦想带你走——”贺勒尔觉得眼前的薛戎和记忆中那个神明重合，即使薛戎身躯疼痛到发抖，他也不允许自己活着倒下！

修仙者不得杀害凡人，不得踏入被结界庇护朝落。而贺勒尔却是数千年神迹万兽之森的化身，他是囚禁贤舒神尊的牢笼，他是边境防线医官庸医，他是众将士口中的兄弟，他是薛戎的生死挚交，如今所有人都放弃了薛戎的命，但是他不会放弃……

“你不该殒身在这凡尘俗世……”贺勒尔幽幽的叹道，他扶起勉强站起身的薛戎，顺着他血洗好的道路离开。

“放箭——”天牢外孟妍聚集了亲兵，他下令弓箭手上前一步，瞄准住即将走出来的两个人，下令呵道。

“孟妍……你们人世有割袍断义，我今日贺勒尔就与你孟妍此生再无过往——”人是重情义的生物，至少贺勒尔觉得自己接触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人，他路过烈士冢看到了哭嚎的死士军魂，他们为薛家的辩解无人听见，他们悲叹效忠的王割地归属定国，他们有些魂感怀生前死得毫无意义！

孟妍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为父亲的死向薛家讨了个公道，他拿了薛家埋藏至今的秘密与铭王做交换。

千年前，魔尊身负救世之能体谅民心，却遭遇变故决心覆灭众生。其心七窍，感怀世事沧桑，命里跌宕起伏……

有人说七窍玲珑心就是打破慈航真人与黄泉九渊的契约，有什么力量想突破生与死的界限，迎接人世浩劫。

前方诸多箭矢被贺勒尔操纵灵力击落，他看向身侧冲上前拿剑企图斩落迎面而来的箭雨，薛戎是不会站在任何人的身后，贺勒尔自认为即使这片土地有禁制，但与他交手的都是凡人，理应不足为虑。

“嗖——”一支刻着咒法的袖箭突破灵力的抵御，刺破贺勒尔的衣袖，血痕溢出的几滴血如游动蝌蚪，游向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个人拿着一只碗，对于在场的几个人来说，太熟悉了。

“刘甲，你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薛戎震惊至极，为何他昔日的下属如今面目全非，究竟会是谁对他做了这一切！

“薛将军啊——容我这样称呼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和军医只能活着离开一个人，你希望谁平安走出去？”刘甲捧着有个裂口的瓷碗，目不转睛看着薛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