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二十五）福祸相依

众人回到驿站时雪已经停了，简易搭载的推车上摆放了几百个骨灰坛，街巷里格外绵软平摊的落雪上，随着车轴深深陷入，也烙印了数不清的脚印……

君萧静静的站在此刻寂静无人的街道转角处，就在王晰带人去断崖焚烧葬魂时，那些修仙者也借机离开，而且所在的整个城镇也被设建了迷阵，阵眼应该就是压在齐溪河上的仙山。

他颇为不解为何这里成了只许进不许出，但是君萧不喜欢被关押的感觉。当一只雪鸮从西方飞驰而来，它利爪揪扯着君萧身上的华服，它善吐人言复述着凌掌门留给他的话。

“原地留守，凡事不得离开，切记——”雪鸮的嘴铅张合着简短几个字，它的修行已有百年，它知晓这个人界的君王就是主人的情魂。

而修仙者的情魂皆为渡劫而生。

“……”君萧细细想来，从腐尸出现，再到乌蒙坟山将士口中出现的非人之物，似乎修仙者都在庇护人界的方式暗自解决，不想人界的势力卷入其中……

远在数千里神武城再也没有迎新的喜悦，无数失去心智的平民富绅从家门口里走出，他们眼神呆滞沉迷于天籁般的琴声无可自拔，陆陆续续走到绯家别院的门前，排列长长队伍……

绯卿缘命寐玖将琴床搬移出来，她手指不间断抚动凤栖琴上面的七根弦，她面含笑意看着这些痴迷琴音的平民，闻听者皆被夺心摄魄。

一间看似极为寻常的卧房中，存留着将九泉领土折叠的部分，渊奴每日都会踏入卧房里，随手开启一方天地，入目眼帘便是靠近刀山，寸寸焦土的地方——他在那里修建了一处血池。

而妖王荷岚则被他囚禁在这里，两道锁链紧紧连接着刀山崖壁，将荷兰的手腕禁锢在血池中。渊奴看着长发浸透在鲜血中的身影，那具肉躯上携带的妖力逐渐消散，被他腹中的鬼婴所吸食……

似乎感知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荷岚睁开了双眼，想将渊奴剥皮抽筋的耻恨，就这样毫不掩饰展露出来。

“等他出世，你便再也离不开我了……何必再回异界？”渊奴步步踏入溢满人血的血池，为了荷岚腹中的鬼胎，他只能不断嗜杀，将人血填满这里，这些煞气才能供养鬼孩，不会对母体反噬。

“有朝一日本座定会将你诛杀殆尽，你想借用我的妖身帮你孕育鬼孩，呵——就算是他能诞生，我也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荷岚将口中的鲜血，吐在渊奴的衣袍上，他丝毫不在意惹怒渊奴后要付出的代价。

之前，他曾仔细想过为何幽冥会说他情劫将至，他也不懂面前的尸鬼为何对他情难自禁。可是他妖王荷岚断然不轻信什么情扯几世的，既然他没有一刻付出真心，凭何渊奴要将他囚禁在这里!

日日夜夜的承欢，如今他这副妖身早已适应鬼气的侵染，本来想着弄清楚非人之物，现身人界所求为何，却不曾想眼前的渊奴近日拼命消耗魂力，也要增强鬼孩自身的鬼气。

渊奴阴郁着脸庞，他看着将他时刻凌迟的眼神，他还是抓紧了荷岚的脚踝，这处伤是荷岚那日在藏书阁现身，为了挣脱了他幻化的黑雾，从几米跌落伤了脚骨。

渊奴扯拽着荷岚的双腿，他将那个一心反抗他的兔妖按在血水中，他一口口渡着生气，手却抚摸着荷岚的腹部，他本来是活尸，惨白至极的脸庞溜出一丝笑容。

“岚，我要助小姐达成所愿占领人界，这期间的代价很惨烈，啊，得死多少人……说不得我也将身陨人界，而你腹中的鬼婴将是下一任幽冥，就算是你诚心利用，你也不可毁了他……”渊奴啃咬着荷岚真身的兔耳，将他藏在这里远比待在人间安适许多。

“你要安好，等我来寻你，莫要做惹我伤身不满的事，你逃不掉的，谁都会袖手旁观，你只能等得我一次次占有你，不断疼爱——”渊奴手掌抚摸兔妖原身的皮毛，他的手指每每触及琉璃般的紫眸，都会令荷岚摆头眨眼抗拒。

渊奴调动环绕在身上的鬼气，他的指尖诱导着气息潜入荷岚的腹部，他嘶哑的声腔诉说着渴望“:来适应我，接纳我，对……依赖我的气息。你逃不掉的，你躲不掉的，就这样臣服下去，让自己的心也偷欢……”

当渊奴身后出来细微的脚步声，荷岚将兔脑从渊奴的腋下挤出，当它窥探到格外熟知的身影，不由得心中微凉。

眼前的‘人’是敌是友？

薛嘉面容淡漠的看着渊奴怀中困囚的兔妖，缓缓说道“:小姐让你去将神武城的平民炼化成死侍，将亡者从九渊召集人世，修仙门派会找到我等所在之处的，既然暴露，便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荷岚的身上，神情没有一丝人的感情。

渊奴的紧紧的盯着荷岚的紫眸，他捕捉到了一瞬间的震惊以及一丝求助，他的手掌托起兔子的腹部揉抹着，他眼眸里有着期许，随后说道“:是该前往……你要在这里等着我，说不定事情完结以后，我可以护着你安心待产……”他的声音有一种诱导人踏入深渊的触动，他的执迷令荷岚厌恶得只想躲藏。

“你如今是谁？”荷岚再次幻化出人身，他伸手便抓住了薛嘉的手臂，他不顾渊奴的阻拦，也要拦住这个立场究竟在哪里的‘人’。

“你可是遗忘了些什么？”荷岚开口质问道，他不解为何眼前的人，如今会帮黄泉九渊迫害人世的凡人。

“并未遗忘任何东西，相反该做的事还有很多——”薛嘉随即转过身，她已经比身为人的时候还有冷血很多，世上任何事都无法触及她的心弦，包括那在他心中很重要的人。

“你是选择做人还是鬼？”荷岚情不自禁怒喊道，他肯定薛嘉一定是被幽冥夺舍了心魄，不然她断然不能做出与那个人为敌的事。

“仁义何其悲，葬身人世苦，生而为鬼雄，终归不殊途——”薛嘉将心中的话坦然说出，冰封的心对‘她’感到了可悲。

“我别无选择……”薛嘉不想告知荷岚，她被何种因果束缚住了手脚，她也不是完全轻信绯卿缘口中‘他’不入仙途便会魂销神散。

一母所生缔结双子，她与兄长薛戎的是心连心的，她感受到了薛戎日日夜夜承受的痛苦，她能听到那些怨魂的呓语，她知道兄长身处异界承受不属于人的苦难。

她能做的微无其微，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将兄长带离异界。

此行焉知祸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