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二十七)三坛酒换人世三千年
贺勒尔朝着侵占薛戎身躯的铭王步步紧逼,他玩味着看着那抹孤魂不甘心的反抗。
“垂死挣扎——”贺勒尔双手结印食指合拢,顷刻间洞穴外山脚下的树木瞬间窜高数丈,将洞穴出口遮挡得紧密严实。
树上栖息的灵鸟飞窜着涌进洞穴中,它们的鸟鸣声能扰乱人的内心,而尖利的喙就如同吸食花蜜一样,噬取灵魂中的养分。
“这些鸟吵死了!”铭王*纵薛戎的肉体,挥手赶走在他头顶盘旋的鸟,从薛戎双眼处迸发的鬼气,肆意般朝四面散开,而这独属于万物凋零的力量,将大半的灵鸟所吞噬,一时间那些生机活现的鸟就变成一具具骨骸,落在地上化为飞灰……
贺勒尔长袖挥动洞口外涌进数不清的绿叶,切割一切的绿叶,汇集组合成一个树叶巨人。
绿叶巨人以万钧之力,挥动着双拳猛然砸去,以林间的山风为囚将‘薛戎’控住原地,当即薛戎的肉躯便被击飞倒在一旁。
铭王将自己的元神再次狠狠缩在薛戎的躯壳中,他竟感知不到薛戎灵魂的存在,残破的元神脱离肉体又能有何处能安放?
“贺勒尔,你想连同他一起杀死吗?还是说,当这个躯体被你重创承受不住,我元神被你逼出,你还能将他医治完好不成?”铭王*控这个行动迟缓的身躯,他决心要反击而不是就被其愚弄。
“这里是万兽之森你逃脱不出去,而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玩弄死你——”贺勒尔看着薛戎战场上结痂的躯体,今日增添新伤,他站在原地,神色平淡如水。
“有那颗心在,他不会有事。”贺勒尔看着被两名绿巨人围堵去路的铭王,顷刻间绿叶飞散包裹住薛戎的身躯,肉体逐渐失去依赖存活的气息。当铭王魂魄站在原地,薛戎的肉体却瘫倒在地。
贺勒尔施法瞬间击飞铭王的残魂,他来到薛戎的身边,捏开了他的唇,渡了几口复生之气。
他的手抚上薛戎的胸膛,他与薛戎隔着一颗心的距离。
属于这颗心的记忆,一段展现在薛戎面前,早已被遗忘的过往。即使这些薛戎从未经历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见证一段陈年旧事。
人界方家,骤雨初歇。
“哇,呜哇——”一个婴儿从母胎出生那一刻便遭受父亲给予的一巴掌。他轻喘哭声发泄自己的不满,但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本能想寻求着熟悉的气息。
方家家主看着这个哭声微弱的孩子,不由得皱起了眉,他苦恼至极思虑许久派人,唤了自己的挚友。
“方兄,你晚年喜得贵子,明明是值得整个方家为之庆贺之事,你为何如今愁容满面呢?”慈航用神识感知了房屋里发生的一切,待他看清房屋里焦急万分的挚友,便拿着拂尘轻手推开了房门。
“慈航,你快看这个孩子——”方家家主将怀抱中的婴子递给自己的挚友,他的独子这般呼吸微弱的模样委实让他心惊不已。
“哈哈哈,这孩子长得很像我——”看着好友苍老的容颜,他爽朗一笑,心想着师姐有个好归宿,亦是极好的……
慈航真人轻柔托起这个孩子,他的额头有一道断裂开的剑纹,至从与魔尊交战并将其镇压,身受重伤的他,时日已然无多。他将头轻柔触碰这个孩子的额间,直达心海深处,那里并没有他猜想如水天一色般的心境,而是一片混沌金戈铁马杀伐战场!
“奇怪,这孩子的灵魂为何不完整?”慈航真人睁开双眸,他耐心的想要看清楚这个孩子的魂魄,这个孩子的肉身竟容纳不了残缺的灵魂。
“师尊——”那个人的身影从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又再次模糊不堪,占据他脑海中是一把沾染万民鲜血的利剑。
“慈航你说什么?”方家家主看着自己的挚友,抱着他的孩子准备离去的身影。
慈航真人解开衣袍,将这个孩子裹了进去,他不顾方家家主的阻拦,亦要离去。他看着挚友苍老焦急的脸,真诚的说道“:方兄,你和师姐说一声,我要暂时带走这个孩子,倘若让他继续留在这,再不医治,他的心脉将会受损的……”
“额……嗯,你安心走,早日回来——”年老的方家家主,看着挚友抱着他的孩子,推门闯了出去,他匆忙的也追了出去。
黑夜下,已经召唤出本命法器的慈航,纵身跃上放大数倍的剑身,他施法护住婴儿四周开启领域,驱使着神剑闯出上方的阴云。直到抵达万米高空,他出缓慢降低速度,他的左手抱紧了怀中幼小的身躯。
慈航仰望着漫天璀璨夺目的星河,他想到什么猛烈咳嗽几声,绣着飞鹤的衣袖随意擦了擦唇边,他的心脉被魔气侵蚀殆尽,每一次施术都是拿命去换。
许久后,他缓缓开口道“:师尊,以往都是你教我腾云御剑的……这一次,让徒儿带着你飞,你有何种感想?以往只要,我与灼华比御剑,通常都是他遥遥领先的……”
被慈航揣在衣袍里拱动的婴儿,似乎能对这个人产生些许的依赖。
“这次从方家走的委实匆忙,我们先回一趟临云剑峰,做师兄的去见师弟,怎能不拿几坛自己酿的酒,他以前……可是最喜欢偷喝我的酒了!每次我改良阵法都被他逃了出去——”慈航想起以往的一幕不由得笑道,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与自己的师尊一模一样的眼眸。
那年那月那日,他们在临云剑锋上赏梅踏雪。
“师尊?看我从三师兄的酒窖偷来的酒!”年少馋嘴的灼华拎着他辛苦酿造的酒,跑到师尊面前去炫耀他的战利品。
“三师兄的阵法又被我破了!他将改良的五行阵用于守他的酒窖……哎呀,您怎么没反应?师尊快夸我!夸我是天才呢!”灼华看着紧随在他身后的师兄,躲在了贤舒师尊的身后。
那时,他们的师尊眼眸里可是足以容纳一整片星空的!
“既然苍生让你亡,我便让这苍生为你殉葬——”成为魔尊的灼华伸手握住,用他们师尊元神锻造的剑刃,他转身直视慈航的时候,仇恨如同毒虫,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脸庞,攀爬上他的心,蚕食最后的理智。
当魔尊纵身跃入打着替天行道的人群当中,展开屠戮,而身为师兄的慈航就站在,远处高耸的悬崖边上,对着那些哭嚎求救他的人们,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就去见最后一面吧——”慈航御剑朝东北方向飞去,抵达玄天宫时,随身携带的令牌打开了临云剑峰的守山阵法,逆袭而寒风吹散他想落泪的冲动——
“师尊,其实想毁了苍生的何止是一个灼华?但是徒儿真的别无选择,徒儿必须为人的延续,去争夺一线生机,既然这世间的恶人,已经付出了死的代价,那么就用无**回来守护世间最后的净土吧——”慈航感受着在他怀抱中的婴儿喘息,他抱稳后缓慢跃下他居住的院落。
“宇宸,去为师地窖里取来三坛灵果酒……”已经继承下一任,玄天宫掌门的凌宇宸,匆匆从绝尘殿赶来。
他的师尊怀中抱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师尊,可是要去见见故人?”凌宇宸恭敬的拱手弯腰示意,他自幼来玄天宫拜师修行,如今早已数百年,他深知自家的师尊有个心结,而他的心结何尝不是,让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能放下一切,看清一切。
“是该见见的,你放心你师尊至此以后再也不会跑去见谁了——”慈航想起他为人界准备已久的阵法,他已经和黄泉九渊签定血契,他早已不计较要付出的代价了,事成以后人界将安稳度过数千年……
凌宇宸看着被法阵折磨遍体鳞伤的师弟,徒手拿过被其端在怀中的灵果酒,递给自己的师尊。
“师尊,早日回来——”凌宇宸看着再次消失在空中的身影,低喃道。
异界,烈狱血池。
你体验过肢体被*纵,灵魂却不断下沉落入浩瀚的河流中,一切细微的感触都封锁在一个小小的心室里吗?
胸腔里轻微跳动的心,护住了薛戎的命魂,将他无依的魂困在了心室中,薛戎仿佛感受到他仿佛站在一个到处是喷涌岩浆的地方,人界有这样的地方吗?无法逃脱的锁链禁锢着他,他能感受到有谁刨开他的心,撕开心脏的痛楚……
薛戎仿佛听到缥缈妩媚的声音,他细细的想来,声音神似醉红楼那个绯霓裳,她也在这里吗?那她能告知自己这是何处?为何他会被人禁锢在这里?
“魔尊,方家的人前来求见于您,他说想和你谈一笔交易,他们要的换方家存世千年——”一个身着绯红纱裙金线绣舞蝶的美人儿,脚步轻盈跨过一块块焦岩来到他的面前。
“呵,无论他们挟持什么筹码,孤就一定要给那些道貌岸然的爬虫赏好脸色?苟延残喘到如今,想寻求生的契机?未免太看重了自己——”
闯入薛戎脑海的性感磁性的嗓音,带着些力拔山河的底气,薛戎突然想结识这样的人,同样他不由得猜想君萧也有这般王者风范该是多好。
“师弟,别来无恙……”一个怀抱着不知哪家婴子的身影,闯入了烈焰地狱来到了魔尊的面前。
“吾怎不知,师兄居然对吾的下属,自称是方家人,看来师兄是知晓师尊仙逝的内情,决定纵容人世间的恶意吧——”被玄铁锁链绑缚四肢的魔尊灼华,对着十几步远的身影嘲讽道。他的师兄也沾染他厌恶至极腐朽的气息。
“灼华……我的道,与你不同。你不该让无辜之人也背负死的代价——”良久,慈航真人抬步向魔尊靠近,他想告诉在烈狱中受苦赎罪的师弟,天道轮回不止,苍天轻饶过谁?
“孤,一向不喜欢人……带走你怀中的婴子离异界远些!”魔尊灼华听到一丝婴儿的抽泣声,他握紧了拳,足以湮灭任何生机的魔气,朝那个不断向他靠近的仙君攻伐而去。
“呵,师兄实力不减当年,连这副缅怀同胞的心肠也与师尊学了分毫不差……”灼华紧盯着与魔气抗衡的身影,他的周身萦绕的荧光迸发开来。
魔尊灼华感受到了玄铁锁链,遵从慈航真人的意志,不断攀附缠绑他的躯体,四肢疼痛不断加重!
“灼华,今日我要拿走你身上的一样东西——这个孩子命在旦夕,如今只能你来救他……”慈航真人看着这双眼眸对他背后的势力,深恶痛绝的模样。
慈航伸手抚上灼华不甘的双眸,他的手附着灵光探入了魔尊的胸膛,接触到了滚烫的热血,刨出了一个在杀戮中清醒的心。
一瞬间两个人的记忆随着术法重叠,从遥不可及的过去,再到现在将来,就在接触那些秘密的时候,已然断开……
灼华看着在慈航手中依旧跳动的心,他们谁也没有感知到属于薛戎的灵魂气息。
“你为了方家的子嗣来挖我的心,师兄你可还记得师尊是如何被方家活生生铸造利刃的?你可曾听过我脚下的烈狱血池中,师尊的元神在那把剑里日日哀嚎?”
“正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我等着一个人来教训我,灼华许我人世安稳三千年可好?”慈航摇头感叹,随后施法将魔尊的心,融入这个孩子的体内,他怕是看不到这个孩子长大了……
师尊,您要好好长大,做自己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您可以在人界施展抱负,你可以纵马高歌,饮酒肆意洒脱——唯独请至此以后遗忘了我们呐……
灵魂附着在婴儿躯体的薛戎第一次看清,这个仙风道骨的男人,一瞬间脆弱不堪的眼神。
“呜——呜哇……”稚嫩的小手,无意识的抓握了慈航的手指,他抓的很紧很紧。
“师尊,呵……你这般我怎么忍心就此离开啊——”慈航放下了他酿造的酒,他手臂微微颤抖的抱紧这个孩子,转身离去。
灼华看着几步远放着的三坛酒,自嘲道“:三坛酒换一颗看破世事的心,三坛酒,换得人世三千年——”
“师兄,你这是拿过往,来换得人世的延续,灼华的心果真是重啊!可师尊的命却如鸿毛尘芥一样轻啊!”灼华看着胸膛依旧完好得看不出一点伤痕,闭目陷入了沉睡,一颗泪划过他的阴郁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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