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番外:人世八苦

“师尊？倘若人世间真的有什么存在能斩断一切，斩断血缘，斩断情感，斩断因果，斩断生死，那么‘人’真的不用尝遍人世八苦了吗？”年少的薛皓翻看着古籍抬首询问着他的救命恩人，他看着自己的师尊有这一双如翡翠琉璃一样的眸。

“还疼吗？你也真的是不该闯入禁地的，既然你认错，所以不要继续怪掌门惩罚你……”凌端看着眼前仅仅十二岁的孩童，施法给他腿部的断骨连接，自顾自的说着。

凌端理了理身上的褶皱的衣袍，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受伤的左手臂，他将额头抵住薛皓的发间。

“可是有的人却喜欢细细品尝那些苦，终有一天觉得那些不苦的时候，一切都释怀放下的时候，到那时候‘人’会想些什么？而失去经历，失去生死，刻骨铭心的羁绊……遗弃自我人生有什么意义？”

薛皓静静的听着师尊的话，他不后悔来到玄天宫成为凌端的弟子，但是他后悔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弟弟在那一天遇到那种事，他寻遍了古籍想找到能治愈母亲，医好活死人的丹药灵草，师门中灵愈峰的大师姐说，传说中的万兽之森可能有灵草让人起死复生。

“并不是没经历过苦痛，就是极好的一生。”凌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头，和他不同眼前的孩子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师尊，你为何会来到玄天宫？我想听师尊凡俗旧事呢！”薛皓静静的看着眼前温柔无比的师尊，就像他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贴心的照顾着他。

“师尊，你怎么了？你别不开心啦！”薛皓握紧他师尊颤抖的手，不安的呼唤着他。

凌端惨淡的脸露出温暖的微笑，心中有了寄托，“我和你不同，年幼的我是生而就不被父母所喜爱的孩子，我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无论是百年前还是如今，人都是将孝贯彻始终，即使生活贫穷，我依旧孝顺着他们，我遭遇了很多，被父亲将脑袋按在痰盂里，尝过父母的洗脚水，经常被父母虐待得遍体鳞伤……我寻死过，挣扎过，我质问过，换来的是永无止境的殴打。他们是我的生父生母，我是实在是忍受不了才离开，直到遇到了我的师尊凌宇宸，他将我从父母的手中拯救了出来，我把渴望亲情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我的父亲……”

凌端握紧了拳头，笑着看一脸震惊不知如何是好的薛皓，为救薛皓在秘境里受的伤口因为用力裂开了……

“我啊！曾经给过我父母很多东西，但是却无法回家看他们一眼，我深深的觉着父母一词，不是家的温暖，而是恐惧，梦魇……虽然他们已经过世几百年，但是有些执念，没有结果终是难熬……”凌端把眼前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玄天宫从很早以前开始便是他的家了，所以过往的悲痛都释怀了……

“师尊，对不起我不该问起你的事！”薛皓诚恳的低着头，自责不已。这一刻他想保护好自己的师尊，不让他再经历那些伤痛！

几年后。万兽之森脱离时空裂隙，重现世间，各大宗门纷纷接收到消息。

“这里灵气葱郁的真想窝在这里修仙一辈子呐！”与薛皓结伴而行的师兄，朝着远处的丛林使用了控火术。薛皓看到了几百米外溪水旁和人交谈的薛戎！

霎时，掀起的冰霜扑面而来，拔根而逃的树木挥动着枝丫向他们攻击过来！

大师兄看见那冰霜夺走这里一切的生机，来不及逃脱的灵兔当场被冻成冰雕，罡风向四周扩大撕裂一切入侵者，远处的惨叫声萦绕于耳。大师兄抓住薛皓“薛师弟，我们先离开这，待会儿去和师姐汇合，你要做什么！”

“是小戎——我弟弟！我看见有人把他带走了！而且这里这么寒冷，我，不行……我要去找他！”薛皓想摆脱控制，但是他金丹后期的修为被已经是元婴期的师兄压的死死的。

大师兄拦住想要深入秘境的薛皓，他压抑着怒火道“:胡闹，凡人怎么能进入这里的结界！”

“我是不会认错自己的弟弟的！”即使兄弟之间分散已经将近十年未见，但是薛皓还是认出了那个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弟弟。而关于薛嘉的事实，他已经给父亲写了书信摆脱灵鸽捎去，不得不接受——

大师兄强制带走的薛皓来到之前绘制的传送阵，他看着已经被冻死半边身躯的师姐，施展灵力催动。

“日行千里，变化无极——”

踏入传送阵破开时空裂隙，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人界军营，他们看着远处万兽之森，如同朝露一般在温暖的光线里消散。

“万兽之森消失了，看那冲天的血雾——有多少人没有从里面逃脱出来……”

“你凭什么强制带我逃离万兽之森！如果我的弟弟葬身于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薛皓看着身侧的两个人事不关己的态度，回首间看到薛戎带回一个浑身缠绕着灵力的‘人’。

“看来薛师弟，你的弟弟怕是得到了什么机缘——”身为师姐的廖淼馨看着远处驭马驶向营地的一行人，再次感叹道“:果真是年少轻狂的少年郎啊！”

“随行的‘人’应该是守护万兽之森的护界神……”身为大师兄的楚天阔看着薛皓的沉默不语的脸，想起了几年前自己邀请薛皓一起回自己的国家看看。

他是定国的皇子，年幼时便身患疾病，据太医说想治好他的病，只能取七窍玲珑心为药引，可是定国是没有人具备这个条件，直到他看到被从浩庆带来遍体鳞伤的女孩，他看着父母收这个孩子为自己的女儿，想着随着年岁增加越发危险的少女。他偷偷将少女从深宫里接出来，养在一个郊外的宅院里，命人誓死守护着她。

当薛皓答应一起去定国做客，并告知有惊喜在等着薛皓的时候，他和薛皓站在薛嘉居住的宅院——看到了薛嘉倒在了血泊里，身上的空洞在流着血，他看着太医，高声呼叫错了错了找错了人！楚天阔顿时感到悲哀至极，他看着自己的师弟走到那个太医的面前，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修仙者不得伤害凡人，这是铁一样的规则。

也是那一天，薛皓有了入魔的征兆。

“你是让我看着至亲之人是如何走向黄泉的是吗？”薛皓悲愤交加，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大师兄，他认不清发生眼前的是真实还是虚假……

“滴血重生——”即使是金丹期的修为，薛皓也要救回自己的妹妹。

可是，那不过是拥有妹妹部分记忆的影子，她终究不是薛皓的妹妹，接受事实的薛皓变得陌生极了……

“该把此事禀告掌门——”楚天阔看着一步步远离视线的薛皓，只见他在一座坟茔前，施展了滴血重生，复活了一个中年男人……

“你今后就留在薛戎的身边，不得背叛不得伤害，否则人魂俱灭！”薛皓默默低语着什么，然后从傀儡的视线里彻底远去。

数月后，玄天宫。

临云巅之上，众人看着在宗门议会以下犯上的薛皓，怒吼道“:凌端，你身为师尊，教导出此等逆徒！你的行为委实令玄天宫蒙羞！”

“此子脱离秘境企图诛杀自己的同门，如今大言不惭维护异界！薛皓——你还认清自己的立场吗？”身穿赤火花纹锦袍的合欢宗的掌门，看着身居高位，浑身释放压倒性杀意的剑尊。

修真界的耻辱既然被历史掩埋，就不用当着各个宗门的年轻一代的精英，再告诫一番了。

“尔等皆是道貌岸然之徒！魔尊的势力终究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已经不再是推出一个用来牺牲的方家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薛皓环顾四周，用力挺直后背，忍受着那一条条刺痛的鞭痕！

“你给我住口！失去魔心的魔尊是没机会逃出异界的监牢！而吾等终将能锻造出绝情刃！斩断一切因果！”

“被心魔束缚伤害一直疼惜你自己的师兄！薛皓你理应付出代价！”身为薛皓的师姐，廖淼馨平静的站在一旁，她也没料到企图深入禁地的薛皓，会重伤阻止他的楚师兄，设想同门相残严重后果，她知道薛皓躲不过被逐出师门的惩罚……

薛皓在寒潭日夜受刑数月，他看着想救他离开这里的凌端。

“我相信我的徒儿是过于真诚耿直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凌端手执本命剑昊雪，劈开了被关在金丝笼里的薛皓，他一如往日那般耗费灵力的医治他，告诉他人生的路有很长……

“天大地大，有师尊在，你就不是无家可归——”凌端微笑的抚摸弟子的头发，缺爱的他本能抱紧了薛皓。

许多年后，已经成为了异界魔君的薛皓，再得知薛戎逝去，他亦不会忘记在他半步踏入深渊时，拉住迷茫的他，那双熠熠生辉，如同翡翠般绽放光芒的眼眸，满心满眼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