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二十九）拿自由为押注

翻涌的热浪席卷这片开裂的土地，这里到处都是喷涌的岩浆。薛戎静静蹲候在一块焦土上，他紧紧盯着在岩浆中绽放的红莲，异界的花木都是尽可能适应如此恶劣的地方。

他将白皙的手掌探入那涌动的暖流，他在思索今日前殿魔尊灼华对那些妖魔下达的命令。

“今后，由戎熟知这里的地形地貌，此次参战多少妖魔也要同他交代清楚，这次对抗尔等不可生疑心，他的命令便是我的意思……”魔尊灼华不由分说将薛戎推举了出来，他的手一直握紧薛戎的手，他的面容依旧邪魅，身形不但修长也壮硕，仿佛要将他笼罩在自己的臂膀之下——但他不求谁人的庇护。

薛戎皱紧眉头抬步往旁挪移，极其疏远的说道“:容我拒绝，我不想和被任何势力牵扯其中——”

魔尊灼华勾起唇轻笑道，他的手仿佛似鹰的利爪，抓紧薛戎的肩膀提到偏殿，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散发光芒的石头，随手投掷击中几步远外的铜镜上，那颗石头却奇迹般融入了进去。

“让我看看你为何而战是何理由。”魔尊看着妆奁上，半米高的铜镜里显现已发生的镜像，那是他安排潜入绯家别院时的死奴，记录着早已发生，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绯家的藏书阁中，绯卿缘指尖勾住数根红线，而那些红线交缠在薛嘉的肉躯上，而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就像是人界刑法的人皮灯笼，不断膨胀着躯壳，直到那些枯朽的白骨刺破皮囊，早已压榨成液体的血肉喷涌而出，红色沾染心头血的丝线，将那些白骨串连起来，而散落的灵魂被尸体下方的影子包裹……

薛戎呆愣的看着铜镜中，他的心在颤抖，他转瞬就想离开这里死也要赶往薛嘉的身边，他的妹妹……他的孪生妹妹……就这样死了……凭什么就这样被人杀死了!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要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恍然想起——那是在空象图中，而贺勒尔所住的洞穴中壁画里的女子。

薛戎怒不可竭转身，却撞到了魔尊灼华的胸膛，他捏紧双拳愤然抬首时，顿感周身气息不稳，杀戮的念头汹涌至极，渴望着血液浇染上双手，从手指间缝隙里流过……

血……好温热，他想……他是死不会放过那个人!无论她是何人，无论是妖魔人神——他不想追究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死也会为嘉儿报仇雪恨!

薛戎痛苦得在心中呐喊，他抖动嘴唇，左手紧紧攥紧胸口的位置，他无助的抽泣得蹲下身，他的右手死死捂住忘记闭合的嘴，蜷缩一团。

他先找回嘉儿，找回嘉儿……

“嘉儿……她，死了？你是要告诉我，她被人杀了是吗!我知道!你不准我离开异界，是准备好的时机!好的理由!如今是可以利用——你做到了!”

灼华突然伸出手握紧了薛戎的手臂，他看着薛戎仿佛捧起谁人头颅的姿势，失去心智的他盯紧颤抖的手指，他喘息着哀嚎着，胸闷得险些昏厥。

“嘉儿……我还要带她回家……我们还没有回到朝落，没有见爹娘是否安好……”薛戎使尽全力掰开禁锢他手臂的手掌，他调动全部气力发死力挥拳击向阻挡他的‘人’。

“她是幽冥，而令妹便被她制成鬼妖，今后无法在烈日下现身，永远无法遇光，否则魄荡魂飞……”魔尊灼华随意说出他编造好的结论，他抬手轻轻给薛戎理理了发梢，他需要一个面前的人站在他身侧，无论此次他是否是为他而战，无论今后的立场是否相同——既然薛戎是依靠他的心而活，他也非是那种慷慨友善，给出心却不知索取的魔。

“此次从人界绝情崖率尸鬼兵突袭异界，统帅鬼尸之人便是你的妹妹。没有魔比你更合适去解决属于你的纠纷。”这番坦然的话语无非是让薛戎的内心更为苍凉，他怎样都逃不过与嘉儿手足相残的命运。

薛戎站在那些群魔的面前，坦然承受那些质疑嘲讽的目光。即使那些妖魔再有异议，也被魔尊释放的威压逼迫得静默下去。

烈狱血池旁蹲坐一个身影，薛戎双手捧起岩浆，他不知晓这岩浆究竟有多滚烫，他听到有谁靠近的脚步声，当转动僵硬的脖颈，听到吱嘎铁器断裂的声音。

一双无暇娇嫩的玉足悄然靠近，足以与天争色波浪般的发丝长至腰际，她是沧海的鲛人，有一双走在刀尖上的双腿。

“你……在想些什么呢？”琉滢语气有些温婉，她搓动着眼眶中的蓝色珍珠，又将贝壳中的白珍珠再次镶嵌进去。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薛戎不禁开口询问，他站起身靠近一步。

“鲛人是不需要眼睛的，我可以听声辨位的……”琉滢微微倾身她的神情格外恭顺，对谁都是如此的模样，温润的嗓子诉求一件事“:你真是他吗？”

“谁？”薛戎惊觉不妥反问道。

“他将丹心一词赐予了他，在他的心中绝对不允许背叛的神明——”她自顾自的说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话，丹心一词是人胸腔里无比赤诚的心，她很好奇为何贤舒让这样赤诚的心，在寒冷孤寂中落寞，让这样忠于他的心遍体鳞伤。

“立场不同谈何背叛。”薛戎不知晓对面的鲛人心中的感触，他略微觉得自己的回复有些不妥。

“如果对神明信仰也是一种过错，那情怀寄托又价值几何呢？”琉滢发现了这个少年与贤舒的区别，她不懂为何这样的凡间少年，会维护心房角落里的执念。他既然能被丹心成魔的执念触动，为何不接受一个深情不已的魔。

“我薛戎会为做过的事负责，但是不会做谁人的影子，从我身上讨要他人亏欠的过往，于我于他有失公允——”薛戎觉得自己在有些事情上，顽固不化并没有错，至少他没有费心玩弄谁的心思。

“你与魔尊的谈话我早已听清，所来寻你便是我有方法搭救你的妹妹，助其化为人躯……甚至可以命令一众海妖听从你的指令，而条件你清楚——便是不可离开异界，我知晓你是个过于耿直的人，过分的要求我知分寸不提，如何？”琉滢微微一笑，她转动熠熠生辉的眼眸，白色的珍珠沉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薛戎思付许久，还是将决定缓缓诉出，就这样将自己终身的自由，当做赌注押上这件定数摇摆的事情上。

“……”

琉滢看着薛戎离去的背影，她淡然一笑，将心中所想缓缓道出“:我知他无法割舍与那个人的羁绊，那便将你束缚在这里，剩下的交给时间去消磨，究竟你先妥协还是他先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