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十六）笼中少女

一只手轻轻的将眼前的雕窗从里向外支开，身着墨色长衫腰间悬挂双鱼环珠玉佩的身影，神情淡漠的看着亦渝殿进进出出走动的侍从……

贤舒将视线抽离，他看着檀木圆桌上摆放火红的嫁裳，他原以为此生只会为一个人穿一次婚裳。

他的指尖抚过上面折叠好，并有用金丝所绣，风雨同舟寓意的嫁衣。他脸庞上是没有途经心底自嘲的笑意——穿，又有何妨呢？

“师尊，徒儿让欲都的绣娘昼夜赶制的嫁裳，可还贴合您的心意？”未见人先闻其声，丹心匆忙从外面赶来，他怀中抱着插入瓶中折好的红梅，他的发梢都是红梅散落的花瓣……

这样的俏花郎，其容颜是如此魅惑众生，连魅妖都敌不上几分，可惜，可惜……终是贤舒误了他一生。

“师尊，徒儿去绝情崖附近的峡谷发现了几株红梅树，到时栽入这亦渝殿，待冬日徒儿又可以陪伴师尊饮酒了……”丹心的眉眼满怀深情雀喜着，并期待今后都该如预料中发展……

“丹心，过来陪陪为师试试这嫁衣究竟合不合身……”贤舒面含笑意看着，丹心将插着红梅的瓷瓶放到了圆桌上，这个瓷瓶是丹心亲手烧制做好的，同样描绘红梅，他的目光环顾寝房中的一切，让他最后一次贪婪属于徒儿的心意吧！

贤舒毫无顾忌背对着丹心褪去墨色长衫，裸露出精壮白皙的躯体，他缓缓披上以他尺寸定制的嫁衣。

“为师，很喜欢——”贤舒莞尔一笑，看着呆愣痴傻僵直原地的丹心，出声笑道。

“师尊，可是喜欢？是否也同徒儿一样心中欢喜？”灼眼明媚的痴笑盛开在丹心的脸上，仿佛他一辈子的笑都耗费在，让心上人欢喜这一刻上……

“丹心的心意，为师从来不知拒绝的——”无论是你日日给为师沏泡的毒茶，又或者如同闹剧一般的婚典。只要是丹心心是诚的，是真是假又有何妨呢？

“师尊……徒儿这里很不安……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丹心低垂着眼眸，再次抬首时语气有丝哀求脆弱——

“不必过于担忧，因为你的惶恐忧虑都是真的——”贤舒格外坦然自若，他淡淡的笑着，言语毫无虚言。

“师尊，你可否愿意欺骗我一生，我不贪慕三世情深，只求师尊如人界台上的戏子，将一生牵盼忧愁通通诉唱给我一个人……”丹心走上前他伸手拽紧师尊的婚服，顺着指尖的柔韧慢慢攀爬抓握了贤舒充满韧性的手腕。

“我没有那般歌喉——”贤舒的笑仿佛更加真实了，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喷涌而出无法喘息的悲哀。

丹心是自己决心收容他时，不想他如浮萍此生都伴水相生。所以贤舒为了让他拥有不同的人生，他翻阅了所有古典才择选出“丹心”二字，以赤诚之心在人世浩气长存……他对这个孩子寄予了数不清的期盼，他本可与慈航一般一心求道所为救赎……不过纵使是魔，他相信徒儿今后所行，也不会与捍卫苍生的誓言违背……

“师尊，你这里让我占据一世可好？”丹心握紧贤舒几节手指，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对方的容颜，烙刻在心底深处，揉捏师尊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胸膛。他的师尊无论做何事都游刃有余一般，这种被牵制的感觉，他想将此刻如暖阳般，虚假的笑颜撕裂成粉碎。

“丹心，你若安好便是我最值得庆幸的事——”贤舒将右手抽离，这一次他的脸庞显露出一丝苦痛……

他的神情是如此悲苦难奈，他抿紧的唇再委婉一笑，他感慨万分对呆愣站在他面前的丹心，说道“:丹心，我让你宣誓——此生不得残杀无辜之人，不得因自己的私欲做有损大局的事情，不得和修真界传下的古训相违背，不得让他人行伤害自身的事，论命的事不可妥协，傲骨铮铮不可遗失初心……”

贤舒将这些耳熟能详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走到铜镜的面前目光停留在镜面上，仿佛那里坐着一个身穿金丝绣凤婚裳的女子，她的发鬓上戴着一顶凤冠，他执笔在为她绘眉，为她的娇唇添抹朱红，她此刻端坐在他面前，正在顾盼回眸的她，眉眼间都是百媚千娇……

灼华，贤舒此生定不会负你，再等等，我便可来寻你——

当灼烧的烈焰如咆哮的猛兽席卷异界，无数生灵被就地掩盖化为灰烬。

山坡树丛间飞舞火苗越发壮大，迎风舒展的身姿是如此雀跃，一只赤红的身影逐渐显现，那是一团拔地而起的火，它在风中凌乱看似在强风中支离破碎却如此坚韧……

这里以东西南北封闭的界幕，将这里单独从异界的领土中脱离出来，这里折射的是异界的镜像，她要如何打破不可触及的边界。

一阵凤鸣过后，灼华再次幻化人身，身着红衣的身影从怀中掏出一把檀梳，她颇为小心捧到手心里，檀梳右端却化为灰烬了，灼华施术护住了那抹魂力，她看着手掌中的尘烬陷入了沉默……

她将一缕凤翎将那抹魂力施法牵扯出来，顷刻间梳齿断裂脱落。那一缕凤翎随她的祈愿幻化为通体艳红的鸟儿，她将这只笨拙的鸟儿高高捧起让它振翅高飞，让其远离这里……

扑朔翅膀的鸟儿不断朝东面飞去，它的速度飞梭去寻找，这所封闭的空面最薄弱的地方。

直到它盘旋在东南方向，它的下方是凄神寒骨的潭水，这水是活水，如果寻觅到源头，她判断那里是通往欲都的方向……再次幻化凤凰的灼华将无数翎羽抖落，那些飞羽都化成实体的刀刃坠落下方的寒潭，却重新化为数枚羽毛，而羽毛下潜被卷入水龙卷中……

寒潭瞬间朝左右推散，肉眼可见速度浮现出结冰的阶梯，刹那间水流静止不动，幽深的小径不知道通达到何处，灼华步步踏入她手中浮现是化出自己的仙剑，她是至阳至烈的神鸟，居然会在这寒潭中感受到一丝寒意……

当前面的通道已经不见寒潭的踪影，早已被泥土山石堆砌的通道宽广的许多。当肉眼接触到前方灯火通明，这里如同人界傍晚的后，人流嘈杂的夜市……灼华看着人魔在街巷间来往走动，还有星夜上空游荡的浮魔，这里有铁笼束缚，衣着露骨的少女，贩卖他们的是长着狼首的统领。

“上好九阴体质的炉鼎，金丹期的魔修少奴，她可是稀罕的人魔孕育，如今不到二百岁，来客过来瞧瞧看啊！”这个狼首绿眸的妖狼兽，只得在月圆之际才能化为片刻的人身，他早就把目光扫向面色不悦朝他走来的灼华。

铁笼中衣着凌乱不堪的少女缓缓仰起头，她的面容居然让灼华僵硬在原地，她将手伸向头顶处被狼兽殴打的伤口，她慌忙将头侧过一边，用衣袖遮住她的脸，余光却窥视那个天人容姿的灼华。

她穿着一袭红衣，凌厉的眼神，手执仙剑就如同腊月寒风中摇曳不败的红梅，是那般英姿飒爽……

少女本能觉得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个好人，可是她就被所谓的好人欺骗到了这里，还被虏获到了这里，被贩卖成有助修的炉鼎……

“我需要一个侍女，我觉得这笼中的少女很贴合我的眼缘——”灼华平静取出荷包，取出两枚极品寒鹰羽，递给这头眼中都是窃喜的妖狼……

一支寒鹰羽是极品丹药的催化材料，提高所成的丹药品质，而且寒鹰生性凶暴，战斗力极其彪悍，生活在修真界玄天宫临云剑峰，基本没有什么修士敢公开去爬上万丈高峰，去洞穴里朝凶猛的鸟儿身上拔毛……

“走啊——”妖狼重重一脚踢开铁锁，他的眼眸敛去都是贪婪，他将少女从锈迹斑斑的笼子里拽扯出去，推搡着撞到了几步远外的灼华。

“小，小……小姐，额……你是阿爹口中的好人，和娘一样的好女子!”少女拉拽衣不遮体的衣服，她满怀歉意低下头，眼眸却不失光华……

“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在哪里？”灼华快步走在少女的身前，她握住少女的手掌，轻启唇开口询问道。

“我叫嘉儿，是阿娘离世前给我起的……娘老死以后我便和阿爹搬到异界边境地带。”少女用信任的目光望着灼华，缓慢开口说道。

在街道穿梭灼华，紧紧护住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女，她不得在这里使用仙力暴露身份，只得带她来到了名为醉红楼的妓院。

“给我来间房……顺便拿一些伤药。”灼华目光平静看着，余光反复打量身后少女的妖艳女奴，逐渐皱起了眉，她将剑抽出抬臂瞬间挥斩，便将醉红楼着招牌击碎!

待醉红楼的侍女将浴桶挪移进来，倒满微烫的暖水，散发香气玫瑰花瓣中，一个少女的身躯本能下潜，再次仰首看向灼华时，已经洗去头顶的血污。

“你今后不必让自己委曲求全，活得卑微不堪的——你一直都长这副模样是吗？”灼华的目光匆忙将视线，从少女的脸庞挪移开，她有些不安心悸。

眼前的少女居然与贤舒长得一摸一样，那双眼眸不失光彩熠熠生辉也出奇的像……

“你看向我的时候有一丝不安，仿佛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少女望向灼华神情真诚的说道，她微微一笑顾盼生辉。

“嗯，你的容貌与我的夫君太过于相似了……我，失礼了。”灼华抿紧唇，而坚定的信念再次占据他的心田，她四处打量四周无人暂居，格外幽静的卧房，她来到床榻旁施展了净尘术。

“您的夫君为何会让你来到异界甚至是欲都，这里的魅奴格外放浪，不是良家女儿自愿来的地方……可初见时，你却孑然一身？”少女对灼华来到欲都的缘由充满好奇，她也想知晓世间居然有和她如此相似的人，甚至可以让那个人的娇妻也顿感惊奇。

“我的夫君是在举行婚典时被人掳走的——”灼华眯了眯双眼，她抿唇咬住了下唇，然后一抹真诚再次洋溢着她的脸上。

“为何会被掳走，有什么缘由吗？是自愿的吗？”少女看出环绕在灼华身上的那抹悲凉，她本能觉得让灼华倾心相待的人，不会是什么风流不堪的人物……

“既然敢掳走我的夫君，我便让他知晓有些底线是不可以踩践的——”灼华故作轻松的姿态将决心吐露，话中是这般毫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