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二十八)同为鸳鸯共赴死(二)目录

第74章(二十八)同为鸳鸯共赴死(二)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灼华——你说这个长相思是指什么?无非是人要知得当归,死也不忘惦念所爱的人……”清晨格外清朗稚嫩的声腔微微响起,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哦,你这个老顽固哪里会不知相思为何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昨日依偎在一起,怕不是几千年的缘分都耗尽了……”绯卿缘自顾自从床榻上坐起身,她以为他不会拒绝自己的求欢。

“灼华,我来为你挽发吧——”贤舒手指抚过绿檀木制成的妆奁,指尖缓缓划过捻起檀梳,他恍然一回眸便被她环绕住腰身,他挪动着身躯扶着绯卿缘坐上圆凳上。

铜镜中显现出的身影,与千年前的她别无二致。贤舒指尖挑起一缕长发,抬手缓慢梳了下去。

“一梳情缘定此生,二梳恩爱不相疑……三梳膝下儿孙满堂,四梳执手白头到老——五梳来世不负不忘,六梳与天争夺岁月悠长,七梳为卿合奏鸳鸯弦……”他的手抚过如墨的长发,从发顶缓缓掠过发梢,他痴迷嗅着她长发上缠绕的梅香,入骨的冷冽。

“舒,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争不过天的,这是你我的情劫,即使你把情丝缠绕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改变不了什么……”绯卿缘看着连天也敢欺瞒的他,舍生取义为徒儿登天梯叩拜,承受天罚不惜魂销神散,他谴责自己让灼华无法重生。

“在万兽之森我曾经日日等候,只为在护界外接触你一次回眸……”绯卿缘突然轻启朱唇缓缓开口,她很好奇这个人如今细细想来,有何感触。

“我知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对了灼华我想去见见一个友人……”贤舒将食指抵于自己的额头上,轻微画了一个圈,逼出一抹神识,他再次睁开双眼,指尖轻捻着胭脂为朱唇增添一抹红。

而那抹神识亦在一息之间飞越到万里之外,它在浩庆国与定国交界地带停留了下来,它听到了边境场地训练将士的呐喊声,它寻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飞越到一处营帐里。

“真没想到,那些战死的将士居然起死回生,我命人砍杀死侍上的腐躯还会释放毒气,看来这件事得禀告王上和将军……你有没有办法去解决尸毒?”孟妍皱紧双眉,他与贺勒尔也不能靠布置驱邪的阵法让军队强撑下去,而且他们发现那些为国战死的军士居然残存一丝灵魂,他们居然可以有预谋劫军需粮草,虽有阵法却不得踏出范围,可是不想方法解决,迟早会被腐尸围困至死的——

“现在不是担忧这些事情的时候,坐以待毙即可……”贺勒尔一副丝毫不想伤脑筋的模样,他一本正经的回复道,气得孟妍瞬间从凳椅上站起身。

“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我拖下去!救治不好那些中尸毒的士卒别出现在我眼前!”被‘坐以待毙’四个字逼得头昏脑涨的孟妍,都快忘了自己温文尔雅的模样,对于这个率性而为的贺勒尔,他拿这个冤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已走半个月了,但愿我还能活着看到薛戎的脸——”孟妍顿感一丝颓废,虽说这段时日贺勒尔并未做那些惹他费心的事,但是他委实不想再被贺勒尔的言辞刺激得,看见对方的脸孔都有种活受罪的冲动,他永远都无法判断那张嘴,又会吐出惊世骇俗的传闻。

在军医贺勒尔的营帐里,那抹意识显露出贤舒的模样,他看着将一碗酒灌入口中的贺勒尔,缓缓开口道“:故友,许久未见,你还可好——”

贺勒尔并未转身,他再次倒满一碗往前推移,抬眸笑道“:所以神明,你是已经找回了什么,还是来所此寻求别的什么……”他的食指轻轻敲敲经外奇穴的位置,随意坐在木凳上,神情颇为有些无赖洒脱。

“我只是有些欣慰如今的你会选择做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贤舒始料未及有朝一日贺勒尔会隐瞒自己的身份,选择做一个有血肉的人。

“谁又会在原地踏步不前呢?”贺勒尔是相信自己直觉那一类的‘人’,人都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他也不知为何现在会对贤舒心存敌意。

“而你出现在这,那么你可能也知道薛戎的存在,他现在怎么样?”贺勒尔轻佻眉峰,他歪着头随手理了理布衣衫,将头巾重新系紧,遮挡住了后脑稀疏的墨发,眨眼一瞬间格外灵动翡翠般的眼眸,顾盼生辉。

“他如今在异界,而他的肉身被我夺舍了——”贤舒从不说半分假话,他不喜那些为了圆谎,摆正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最后费尽心血的人。

“夺舍一个凡人的肉身,那么他是知道你是他的前世,是不同意你的一些想法与做法了?真没想到曾经人人信仰的仙尊,在背负那样的屈辱后也自甘堕落!”夺舍是修仙界无法容忍的禁忌,他不知道贤舒夺取肉身准备做些什么,但是薛戎只是一介凡人,他不知道薛戎已经在异界待了多久,那里是人一旦涉足必死无疑的地方。

霎时,疑似云朵的白爬满他的发梢,凌乱的白发转眼便长至腰际,翠青的眼眸透过发帘瞪大那一刻,杀意骤然席卷。数不清的生机在黄沙厚土中拔地而起,他一挥手数棵树木便顷刻间高余几丈顶破营帐,当汹涌的风沙迷了很多兵士的眼,粗壮的树干围拢成一个圈,树冠越发茂密舒展着枝丫。

“那是怎么回事?顶着风沙长了数排树木……”不知谁在高声呼喊,有几个人甚至想闯入孟妍的营帐。

“统帅,不好了……军医的营帐被数棵树木顶翻,很多兄弟们还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妖人,要是贺大哥知道自己的营帐,被潜进来的妖物施法顶翻,整个人绝对会炸掉的……”斥候何晴抓住了有些焦急的战友,他掀开营帐将头探进,不由得脸红将头一缩,在战友兄弟不解的眼神里,格外囧迫。

“让你报告这件事,你退缩什么?”面对战友穷追不舍的话,他挺了挺腰转身挤开人群。

营帐内,孟妍正在给自己治伤,他单手褪去衣衫,他的胸前纵横着几道抓伤,那泛黑的皮肉已经早已腐蚀。孟妍手中的刀刃被烈酒浇过,他细心的燎烤着锋刃,然后忍受着剧痛将腐肉一点点割去。

他已经心狠割了几次,无法阻止腐肉不断扩大,他寻不到根治的方法。

刀刀已见带血丝的肋骨,他额间冒着冷汗,手中再也拿不住那把匕首,哐当一声锋刃被溅起土尘。

倒地的声音响起,那些将士一窝蜂闯了进来,贺勒尔看着那抹神识化为光团,从树冠中挤出,那浓缩的哀意就像是诀别。

而贤舒此次现身的目的,便是见一见这个千年前的挚友。

“神明,你迷失在这里了吗?”那时不懂人情世故的贺勒尔在万兽之森中,见到另一个可以倾听他话语的人。

“我并非是什么神明……”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这样回复的。

“贤舒,你看这壁画是我凿刻的,如何?我呐,喜欢将自己感兴趣的都刻画在上面,你要是有什么,你呢想刻绘的就凿那面洞壁上!”那时的贺勒尔将刻刀给他,指了指墙壁,意图明显。

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亏欠灼华,一笔一划皆是心心念念的她,他有过一刻想在墙面上留下一个贺勒尔吗?那个刚刚化形不久,却像是人间质朴的‘少年’,对自己的关怀友善是如此真诚,那时自己离去连道别也没有……是,他们无需多言——不必言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离去。

“贺勒尔,这一次将是永别了——拥有一颗人的心会让你很辛苦很疲累,但是你要记得做人,不要违背自己的初心便好……”这是自己发自真心祈愿,他贤舒相信贺勒尔即便隐藏身份,也会在人世过得很好。

贺勒尔披散着满头苍发,他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他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将涌入眼眶的泪逼了回去,他再次仰头眨动着双眸,自嘲轻笑,再回首时却听到士卒呼喊——孟妍晕倒的消息。

“呵——那么命硬的人是怎么糟践自己昏倒的?”贺勒尔自顾自向前走着来到孟妍的床榻旁,他皱紧双眉低喃着“:都割得见白骨了,对自己下手这么狠,果真是命硬——你们要是这么命硬就好了……”

“……”所有人都屏息不再言说,他们看着贺勒尔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翠绿的药草,在众人惊呆的神色中,他就那样粗暴连株带根,朝统帅的嘴里塞了进去。

“回头还是把四十米大砍刀熔了吧——”何晴摇头感曰道,随即转身离去。

贺勒尔挥手遣散众人,他将手掌附着在孟妍的的携带血丝的肋骨上,血肉再次显现,根根肋骨被其包裹着,直到新生的肌肤包裹住孟妍的前胸,他才抽手退后几步坐在凳椅上,盯着在风沙中摇曳的油灯。

“孟妍,我要即刻前往异界,我今日收到消息,薛戎被围困异界,而且他的肉身也被夺舍,那里不是凡人能安然存活的地方……”贺勒尔随手撩起银丝,他能感知到孟妍恢复了意识,他随手掀开营帐,以身化光朝远处飞离,越过层层叠叠的营帐,荡过黄沙与厚土,他带着对这片土地浓烈的乡情,在心中与那些正在巡逻的,和狂饮烈酒的士卒一一道别——此行凶险,他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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