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六)有些执念真的可以超脱生死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不过区区百年,所求的太多。君萧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人的认可罢了。
夜色群星璀璨耀眼,它们仿佛见证人世了太多沧桑。君萧看着薛戎在荒野中架起了篝火,挣扎求生的火苗在干草里一点点绽放光彩,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如同接触到这个人的灵魂一样。
君萧一直觉得薛戎就如同这荒野里的篝火,可温暖着别人,亦可不断索求于干草木枝,让他的热量不断放大,看似在黑幕中燃烧殆尽,实则绝处逢生死灰复燃。而他则是那火堆旁,亲吻温度的蛾,那样不知死活。
这时候的君萧从没想过,自己会熄灭囚禁于木材中的火,自己时刻贪恋的赤诚之心。
究竟什么时候在意的呢?在父王死后,曾经对他关怀友好的兄长,决心为了那个位子,处决他的时候吧。他开始厌恶着自身的血脉,他见识太多,人心残忍贪婪,被诸般利益驱使的丑态。同时他又庆幸如果不是身负肮脏的血统,那个人才不会忠诚于自己。
他啊,想要一颗真心,一颗没有丝毫虚假的心,只是单纯护他这个人。
他的长兄觉得年幼的自己,无法威胁他地位,兄友弟恭般做予众人看,他的仁德之心,欺骗了活着的人,无法欺骗那些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白骨!被墓志铭轻而易举概括的一生。
那一天他的戎挡住了杀手们的刀刃,鲜血浇过的残阳,他踏着无数人的尸身血骨,坚定的走到他面前下跪。
他一直都知道薛戎最怕欠人情债,所以不把真心交付出去,最怕手刃敌人背负人命,因为那命真的太重,压得他今世直不起腰来……可在君萧的心里,人命真的太轻太轻了,轻到数百个人以命相搏,抵不过薛戎致命的一击。
他一直坚信薛戎会留在他的身边,就像此刻这样依偎在一起。
薛戎的旧伤还是感染了,因为不想被王发现,所以一路也没找个机会换药包扎。将从村子里带出的修士交给下属,他独自忍着痛独自远离君萧靠在一棵树上。
“戎,你怎么了?快来人——”君萧看着瘫靠在树上昏睡过去的人,神色有些焦急。他抚摸他的额头,一声声呼喊。薛戎身躯滚烫出汗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无法给予答复。
君萧蹲在了薛戎的身旁,撕开了薛戎身着的黑色外衣,扯掉里面的亵衣,看着被血浓浸透的没有处理过的白布条。看着跪在他面前左都尉,下令道“:去把疗伤药都拿过来!拿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派人找找附近有什么河流?把温好的烈酒端来!”
“王,往东一里外有条河流,应该是村里的人日常使用的。”左都尉看着君萧轻柔的抱起将军,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失礼数。
“你们两个跟着王随行,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随时释放信号弹!”左都尉王晰对他的两个副手说道。
……
河岸边,两个士兵在几米外警戒,他们武功比较高强,轻功卓越。他们好奇的偷窥着他们的君王,那双手一点点将将军身上淋湿,用烈酒清洗的伤口,再用火燎烧过的匕首细心都割去发白的腐肉,再清洗皮肉后上药包扎……
他们的王似乎并不太会照顾人,他执匕首的手是颤抖的,隐忍压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每次都骗我说自己不会受伤,不会痛,说自己和我一样自幼丧失痛觉,就算受伤也会第二天恢复如初不影响作战……你每次从战场上回归我都会找机会去你的营帐,看看你是不是又鲁莽被刀刃割伤……呵,你是知道,我最恨被人玩弄感情,被人欺骗……”君萧感慨万千,他重复着动作湿冷的手掌,抚摸着战甲下隐藏白皙的躯体。
君萧用力在怀中,那具精壮的身体上,掐出了红痕。看着薛戎展现脆弱至极的一面,那双秋水般的眸,在那双眸里他是他的一切。
你知道我的心思,不排斥我的靠近,为什么不留在我的身边。
人心都是贪婪至极的。
“吾钟情于汝,与卿再世相逢之日,汝愿携手与君琴瑟和鸣。”那年上元佳节,薛戎似乎又在君萧的心底踏进一步。当他差遣侍卫买了街上手工制作的祈愿灯,一遍遍写下刻在心房骨血的爱意。虽然都被薛戎带人付之一炬,但是一代君王怎能会轻易放弃?
年少的薛戎最喜欢就是自己的兄长给自己梳发,至从他告诉薛戎,今后以义兄的身份行事,允许他束发便是彼此唯一能有的接触。
沉睡在睡梦中的薛戎做了一个悠远漫长的梦。
梦中是他非他,些许是侵入了别人的梦境。他站在高耸的山峰上,感受着迎面的雪。“师尊?看我从三师兄的酒窖偷来的酒!”他似乎不只为了拿到酒而沾沾自喜。“三师兄的阵法又被我破了!他将改良的五行阵用于守他的酒窖……哎呀,您怎么没反应?师尊快夸我!夸我是天才呢!”
薛戎不禁想这是一个有趣的孩子呢!那个孩子额间有一道血痕,他欣然的将酒搬到石桌上,取出了杯子,豪爽至极的将酒倒了进去!薛戎看着少年诚心赞叹酒是如何甘冽可口,醉酒微醺的他摇晃着站起身。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面带微笑的凑上前去,“师尊,人界好玩吗?”
“……”
被看穿灵魂的恶意侵蚀着他的神智,薛戎猛然惊醒时,君萧的唇覆着在他的唇上,缠绵般任君采颉。王醉了,他也醉了,恰似梦中饮醉的心罢了。好甘冽的酒……
“王,你在做什么?”薛戎回过神看向端坐在身侧的人,握紧的双拳。
“王,我爹常说个人得失荣辱,儿女情长和国家大义比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您现在可认为自己是对的,一世得一人心足矣,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至于那些身后名,你君萧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呢有什么资格毁了你呢?给你惹一堆骂名?”薛戎望着那张脸感慨道。
堂堂男儿要余生都将站在宫墙里!抬头看着高墙外四方圈着的天空?百年之后,烈士冢里会有他一席之地吗?墓志铭篆刻的碑文,如何概括他漫长的一生?
世人的嘴是可怕的,戏子的唱是诉情的。他不愿意踏入世人口中如戏台上,演绎那般悲欢离合的一生,岁月沧桑。
王的情,他从来都觉得承受不起。这是不对等的,家国对于他而言,远比一个君萧更重要……真的只是这样吗?罢了……
“你在乎那些是吗?你在意你死后被人功过评说?你很在意,甚至可以背弃初衷!”君萧看着那张沉默的脸,蓦然的起身,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爱让他的将军,让他的珍宝难堪至极!
薛戎望了昀晗时分,逐渐升起的太阳,感受着温度,独自撑着身体,在枯草结寒霜的地面,站了起来。他拒绝了那两个被迫看了半天,压低存在感似乎不必吃早饭的士兵。
那两个士兵互相窃窃私语,在他回首审视时,又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说王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士兵甲故作思索道。
“是呐,是呐,王就不能等将军给他打完江山再提亲吗?”士兵乙感慨道。
“将军拒绝必然的,战场上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命留在那……”士兵甲慢悠悠的跟着。
“王,这是臣给你打的江山——将军绝对霸气侧漏!”士兵甲正气凛然的说道!
“你说王和将军他们要是欢好,谁在上面呢?”士兵乙一脸憧憬。
“我只知道你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是下边那一个!”士兵甲摸了摸旁边人的头,抬首间将军已经不知所踪。
薛戎下令已经让士兵准备拔地启程,他悄悄的靠近坐在棺椁里昏睡的尸体。“嘉儿,把这个吃下去。”看着妹妹故作轻松的姿态,薛戎更加自责。
薛嘉快速地吃着哥哥烤熟的野兔,伸手抚上了薛戎紧锁的眉,她将头抵住兄长的额头。一模一样的脸,彼此的气息交缠一起。
“嘉儿,大哥……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几日前收到了他遣人送达的婚帖。总之应该是大哥很喜欢的人,如今正与我们同行,前往朝落,回去之后万万不要告知父亲……”薛戎犹豫再三选择对妹妹诉说,他看着薛嘉凝重的脸,声音越发低沉。
“哥,大哥的婚不是你派兵劫的吧?还有大哥喜欢的人,我可以见见吗?”薛嘉一瞬间感觉有些茫然无措,但是看哥哥摇头表示,新娘只是从井底爬半天才爬出来的,他并没有缺德到会破坏自家兄弟的婚典。
至于为什么是从井里爬出来的?他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嘉儿,大哥喜欢的人是位男子——”薛戎揉搓着手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父亲,去接受一个男子为他的长儿媳。
薛嘉一脸严肃的询问,“是位男子?叫什么名字?他说了吗?”
薛戎想起清晨架篝火烤野兔时,他询问对方的名字,和婚贴里兄长书写的姓名一致。
“名字是叫凌端……”薛戎看着自己的妹妹天塌地陷的模样,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多年前有一位修士说你身负七窍玲珑心吗?后来他亦在方家救了你与长兄一命,那个修士说哥哥是难得的天灵根,要收长兄为徒……”薛嘉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的父亲,想起自己如今还是战败的敌国公主,是浩庆国的叛徒,薛家会因为自己而蒙羞。
“那个修士的名字就是——凌端。”她无奈的感叹薛家命途多舛。
“哥,我有预感,爹要是知道这件事,要么会被活活气死,要么我们损失一个哥哥,要么薛家声名狼藉……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薛嘉看着面前,心如死灰的孪生哥哥,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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