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十七）师娘，别来无恙

贤舒仙尊与魔尊丹心的大婚，在群魔喧闹声中总算结束。

昏黄的烛光在晚风中摇曳，丹心看向贤舒端坐在床榻上，眼眸微转，抬手间便将灯罩笼罩住，他静静看着微红手掌上，皆是蜡烛凝固滚烫的热泪……

丹心转头看向贤舒，他的师尊只要静静的燃烧就够了，今后的流言蜚语都将因他望而却步。

“师尊，您可还记得十年前在临云剑峰发生那件事吗？”丹心靠近雕窗旁，勾唇微笑，他瞟向窗外格外熙熙攘攘，嬉笑声还是如此高昂欢脱。

“自是记得——也是那日我告知于你，人魔是可以求同存异，亦可殊途同归……”贤舒缓慢将附在眼前的红绫取下，他的眼眸深处静静倒影一个人的身影。

“嗯，对于人半人魔的我来说，随着修为不断精进，每到月圆之夜都是格外难熬，所以每月十五这一天，您总是耗费修为牵引我的人性，不让徒儿被杀戮之心所摆布……”丹心莞尔一笑，他也不知晓为何痴迷床榻上的人，他的语气有丝回味。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丹心伸手推开房门，映入眼帘是一个脖颈曲折两米长，人面兽身的女妖，她笑意盈盈不怀好意，打量着床榻上盘膝而坐的贤舒，伸出巨长的分叉的舌头，就要舔舐他的侧脸。

“那个时候徒儿不信您的说辞，因为玄天宫的长老，总说修真界与妖魔势不两立，自古以来争斗不休……而随性而为的师尊，您偏偏却是这些老顽固中的异类……”丹心话音刚落，贤舒垂眸低笑而指尖凝聚出一抹剑意，他毫不犹豫朝着房门的方向挥斩而去，顷刻间腥臭的鲜血喷溅三尺外……翻滚的美人头颅终于停留在贤舒的眼前，这女妖不知是何妖物所化，血液散发着一种淡雅的兰香……

丹心由衷谈笑着，他的眼眸一直落在贤舒的身上，随后捞起尸体旁不染鲜血的盒子，继续开口说道“:而数百年前，您甚至布了一个局，操纵了人性的弱点，以及那些群魔的利益……总感觉没有什么是您猜不准的，您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晓，徒儿对您的欲求，而您今日也太过于顺从，您脑海中所想的，我有时难以揣测……”

“丹心——为师要渡情劫，唯有这般方可脱去命魂中，早已契定的因果……”贤舒站立起身，他不顾及异界婚嫁习俗，自顾推开半掩的门，却感觉头脑越发神智混沌……

他随即咬破中指，往额间的剑纹处点抹而去，他反复摇晃着脑袋，努力想保持清醒，当看清丹心的眉眼，总算是站稳摇晃的身躯。

丹心从木盒中取出用红布包裹，将他自己的心头血写在木偶身上，那是贤舒仙尊的生辰八字，这个木偶也是按照贤舒的模样雕刻的……

他惨笑着长舒一口气，将一缕沾染他心头血的墨发，缠绕在木偶的脖颈处，他将木偶放置在师尊的背后，这样便可操纵师尊的心了，随后开口说道“:渡情劫？您之所以愿意端坐在床榻上!不惜委身自己徒儿的身侧，只是为了日后通往的大道？如此这番耗费的代价着实渺小——用孤的情去渡一个小小的情劫？您不愿意因命途毁了一个灼华，不愿遗失自己的初心……却甘愿来这里和自己的徒儿揪扯不清——”

“不过是被命运裹挟了而已，你娶我嫁仅仅而已……”贤舒终于不继续揪扯脸皮上呈现的假笑，他平静看着丹心伸手紧握他的双肩，瞬间将他压倒在圆桌上，地毯上皆是滚落的象征百年好合寓意的瓜果吃食——何其讽刺？

“徒儿要的——”丹心反反复复察看那双属于天下苍生的眼眸，他要找寻自己究竟坐落在何处？这双包含太多太多事物的眼眸，他是不是渺小得仿佛是神像前，莲花池中荡过的涟漪，最后连波纹都未成留下……

“注定不会有……”贤舒一语笃定，他的话从来不像皮囊呈现的假笑那样，出口便是真，毫不虚伪……

“如果徒儿一定要呢？”丹心抿紧双唇，他想刨开师尊的胸膛，独占那颗跳动的真心，他的眼眶开始变得那般微红，他的眼眸有些湿润，瞪大的眼眸却不准许自己妥协落泪。

“注定不会有……”贤舒仙尊再次说道，他伸手握住了压制在胸口处的手掌，如很多年前那样抚摸丹心手背上的伤痕，这是这孩子第一次上玄天宫，攀爬临云剑峰上纵云梯时，摔下翻滚后，却牢牢抓握山上红梅树而留下的擦伤……

他并没有施展术法将其抹除，他想借此告诫丹心偶遇挫折并不是，你选择的道路停歇不前的理由。

“我究竟该拿您怎么办，师尊……嗯？”丹心松开咬紧出血的唇，他用手抚上贤舒的眉眼，他逼迫自己接受抗拒着某些事实，最终轻笑出了声。

“是你说服我可以欺骗一世。”贤舒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触怒丹心，丹心欺身拥紧了贤舒，唇齿相依交缠时，丹心直起身躯猛然一震，一根血红丝线从他的心口处被师尊牵扯出来，贤舒徒手将依附在婚裳上的木偶摘扯了下来……

“唔——”丹心闷哼一声。

贤舒伸手施展仙灵之力，瞬间将压覆在他身躯上的丹心震开，他垂眸握紧了右拳重击胸口的位置，尽力咳出一口心头血，他将心头血涂抹在木偶身躯上，食指勾勒描绘出，缔结心缘的血契符咒……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丹心匆忙走上前，他本能想扶住倾斜瘫倒在木椅上的贤舒，却感觉周身似乎有什么事物缓慢荡出涟漪，就如同身前人一样让他亲近。

贤舒站起身右手取下灯罩，食指捻起摇曳的烛火，将自己的心窍精魂融入烛火中，飞舞的火苗本能寻求依附，它感觉到贤舒的抗拒，便落入木偶的身躯上。

“该给你起什么名字呢？其名为戎如何？”贤舒将心中想到第一个字，结成实体打入木偶中。

渐渐这只木偶身躯不断增大，渐渐的长出人类婴孩儿一样的四肢，皮肉浮现不再是硌手的木料，眉眼也越发和贤舒相像，贤舒额间渗出冷汗，他的神色苍白，他颇为满意看着这个婴孩儿，这是他唯一能给丹心的弥补。

这样这个木偶人便可陪伴丹心渡过情生。

“你强行抽离自己的神魂是要做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替代你——”丹心伸手便将这个婴孩儿扔到床榻上，他伸手便想毁了这个木偶人身的魂妖……

“你重创他，我神魂便也会受到影响——”贤舒轻喘回复道，他应该更早将自己的情丝截断抽离出来的，而这情丝携带着，一抹心窍精魂便足以让，这个木偶人同常人一般生活在人世间，亦可存活异界数百年。

一副拿对方毫无办法的丹心，扶着自家师尊的肩膀，推搡着让他去床榻上休息，而他自己却一杯又一杯喝着合欢酒，他摸不清楚自己是何种心思，但是有一种执念叫嚣着，不可轻易松手……无论那个绑缚他与师尊情丝的木偶人，日后会和师尊有多相像，他亦不会错爱他人——

丹心回眸将床榻上昏睡的身影烙印在心底，他深吸一口气，神识不断延伸以亦渝殿为中心，拓展各个方位，直到察觉到笼罩在魔宫上空的杀意——他的师娘姗姗来迟了。

丹心静悄悄的来到床榻旁，他吮吸着师尊裸露在衣着上的肌肤，将红梅爬满贤舒的脖颈锁骨以及手臂，他才欣然推开门准备离去。

当他推开门扉，迎面而来的热浪席卷整个魔宫，入目眼帘便是，燃烧在房屋上不灭的烈焰。上空早已显露凤凰原身的灼华，挥舞着双翼凤鸣声刹那响彻夜空，它的凤眸一直压制着怒火，盯紧了待在原地毫不畏惧的丹心。

凤翼振翅掉落的羽翎携带着浓缩的灵力，它们纷纷坠落到下方的殿宇，轰炸声骤然响起，膨胀的高温，掀起几波烈焰波涛的洪河，所过之处皆夷为平地……

“归还我的夫君——”舍弃凤身化为人躯的灼华，将背后的羽翼重新收拢融合体内，唤出本命剑的灼华纵身向前，她举起仙剑便朝前方丹心的方向挥斩而去，左手幻化凤爪挥向丹心，却在他躲闪时殃及了身侧的建筑，顷刻之间丹心身后的庭院，便被极强的劲道割裂成三段，坍塌碎裂后是一堆废墟。

“孤如若不还呢……”丹心言语轻蔑挑衅，他看着四周向灼华所在方位围拢的群妖，无数隐藏身影蛰伏暗处的妖魔纷纷现身，无数只拥有巨硕的身躯的浮魔，很轻易便遮挡住了今日圆月，三首蛇身美面女妖从废墟里钻了出来……

左护法萧何和右护法兰箬水从远处缓慢走了出来，灼华回眸便看到醉红楼的幕后掌控者之一的绯霓裳，而绯霓裳用锁链捆绑并押送的少女就是人魔混血儿嘉儿……

“我说……归还我的夫君!”灼华挥动绯红的衣袖指向了从东至西的方位，她的目光微微波动，言语间满是不可妥协“:不然，异界八百万里顷刻之间皆化为焦土!纵使过去五千年，这里也被血水所浸染，血土三千尺白骨横生!今后寸机难以在这片土地上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