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草草做了一回人呐目录

第26章(二十五)草草做了一回人呐

都说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但人性的光芒却往往很纯粹。命虽重,勇于背负的心却不会被因此压垮。

画境中的时间流逝的速度相较于外界过于快些,当夜幕降临不到半个时辰,黎明光芒就已经刺破黑暗,当眼前的冤魂重新蜕变重生,众生纷纷扰扰,皆为一席安稳之地。

薛戎单膝跪地接触着地表的颤动,他攥起尘土在空中缓慢飘散,他判断有几万将士正在阿曼城外聚集。

“尽快疏散人群,全体有秩序撤退——”街道旁巡逻队分散兵力维持秩序,人人都面色焦急的等待着前方传来的战讯。

护城河内高耸的城墙站满了准备迎敌厮杀的将士,守城的将军陈瑜泽耐心的倾听派出哨兵勘察到的军情,他判断这次作战交锋人数伤亡,下令察看武器有没有纰漏,士兵遵从他的指令将箭矢顶端绑上浸松油的布料,只要浩庆国的敌军踏入护城河,他们就不惜一切代价反扑——

“咳——”薛老不堪忍受扶着树干缓慢蹲坐在地上,他已经习惯每日这个时辰,‘生’所给予他的疼痛。

“爹,你怎么了——”薛戎回首看着自己的父亲,满脸震惊过后了然一切。

“戎儿,你过来……你把手放到这棵树上……”薛老忍受着剧痛,他艰难的说道,而后他紧抿着嘴,咬紧已经渗出血的牙。

一个老父亲怎可在儿子面前呼痛?如果是年轻人在战场上拼命导致受了伤,他可以踱步去营帐,去听听谁在军医的面前大呼喊叫,但这烙刻在他骨骼上屈辱的痛意,只会让他连想的权利都不给啊!

“爹,既然痛那便喊出来,这不是什么不耻的事……”薛戎站起身来,他想起现世里年岁已高,却依旧身健体硕的父亲。

唉……他的父亲会在这样的一个将来,得到一个连痛都不敢呼喊的下场——

“戎儿,你将手放到树干上,想着你此刻最想去的地方,这里是亡魂的居所,你不该长时间涉足,你命魂会受损的——”薛老看着薛戎走到他身侧,站在那棵高约三丈的血樱树下。

当薛戎的手抚摸上树干,他听到一个婴孩儿雀跃的声音,当眼前的景致再次重叠变换,这里已经不是定国的都城阿曼………

“爹,我们眼前的丛林是映射于现实何处地方?”薛戎双目深陷苍翠茂盛的景色里,他依稀觉得这眼前的一切有些熟悉,可是他想不通他刚刚不是置身于阿曼城中吗?

薛戎伸出手靠近,他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悲怆的情绪,许久后他低喃道“:这里是万兽之森——”

“戎儿,你和爹不同,你的命不是静止不前的,你理应还有机会去改变一些东西……走吧!快离开这里……”薛老吐纳了一口气,苍老的手指指向了万兽之森,那是薛戎所选离开这里唯一的通道……

薛戎的手指敲打几次树皮,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脑海深处却是贺勒尔在劫天牢,用杀孽铺垫逃生的去路。

“戎,即使背负因果罪恶我亦想带你走——”贺勒尔扶起沉默无语的他,又将他背起。

“你不该殒身在这凡尘俗世……”他知道薛戎不会活着倒下,无论是他还是记忆中那个背影。

“戎啊……我啊,拿了命途的一粟年岁,去匆匆做了一回人呐……”当他们闯出天牢,贺勒尔背着打断筋骨的他,在孟妍下令堵截他们的退路,已经身受重伤的贺勒尔,望着薛戎依旧是笑着的。

“我今日算知晓,人呐,这一生苦哇……”君萧亲自挽弓对准贺勒尔的时候,他依旧是笑着的说道。

“背弃谁,都不会背弃我的胸弟的!”贺勒尔安抚他笑了。

薛戎知道他有多厌恶贺勒尔的笑了。笑得他承受不住了……

“贺勒尔……”他是如此哽咽难言。

薛戎下意识的握紧双拳,他转过身背对父亲,将拳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缓慢的吐息着,他颤抖着唇尽量平稳的说道“:爹,我来这里是要寻找一个人,我得尽臣子的职责带他离开——”

薛戎压抑着心绪僵立在原地,他在尝不尽心酸耻辱的苦海中徒劳挣扎,苦,如果感知不到就会是甜的吗?

他想起在画境中看到诸多熟知的身影,他是后知后觉,还是不愿意承认?

等找到君萧之后,他要如何去面对他?出去之后,他该如何去劝说现世的父亲放弃尽忠职守?他要如何保全薛家,如何让众将士死得其所最终魂归故里?他要如何拔出铭王这根钉子,他要如何应对日后那个冷血残酷的君主?

“爹,我在画境中看到的人,都是被薛家牵扯而死的对吗?爹……你能否告诉我?孟妍,贺勒尔,王晰,刘甲……那些我深深记住的将士……他们是怎么死的?怎会这般轻而易举的死掉了呢!他们究竟犯了何错?薛家尽忠职守,常年执掌兵权,王终会有一天羽翼丰满,对于日后的他而言,薛家是妨碍他野心的阻力,拿回兵权铲除我等亦可理解……”他伸出手掌罩在自己的脸上,抚过双眸划过鼻端,紧抿着唇颤抖的抽泣,泪终是要滑落的。

“戎儿,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薛老攥紧了拳,他目送薛戎踏入万兽之森。薛戎转过身,仿佛没有什么能压垮他稚嫩的肩膀。

薛戎一如当年施展轻功飞快闯进这里,映入眼帘的是他熟知高耸入云紧密相连的树木,而树冠仿佛能遮天蔽日,让人深陷其中感受着蓬勃的生机。薛戎落在枝丫上,他在丛林中摸索着前进,他小心侧身避开蛰伏在树干上为了猎食伪装起来的虫豸。

薛戎纵身一跃坠入色彩纷繁的花丛中,他将嘴里的草叶揪了出来,看清眼前的是几只为花狂舞的紫蝶。

薛戎伸出双手将一只蝴蝶罩起,他轻言细语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这里住着一个白发似雪,身着青衫的少年郎吗?”薛戎回想起贺勒尔的模样,他猜想在万兽之森灵气滋养下,这些生灵理应会生出灵智。

余下的紫蝶轻翩起舞,它们向着一个地方飞去,薛戎控制力道将蝶放飞,他跟着那些紫蝶走出草丛,施展轻功跨过湍急的河流,他见识到了一条足足有几十米长,长角的黄白相间的花纹巨蛇,从他身后的树丛里钻出,头部为椭圆形,吐着分叉的蛇信。

薛戎震惊的接连后退,他知晓这条巨蛇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它缓慢的爬到薛戎的面前,巨硕的躯体拦截薛戎的退路——

薛戎掏出雪白的刀刃,他谋划着该处何处撤退,可是手中短小的刀恐无法给蛇造成致命伤。

长着角的巨蛇开始狂暴的嘶鸣,它在责怪薛戎误闯入了它的领地!它发狠的向薛戎方向撞去,巨大的头颅顷刻间折断树干,披着光滑鳞甲的躯体,朝着狼狈避开跌落水中的身影凶狠的碾压过去!

薛戎的衣服被河水溅湿,所幸湍急的水流将他的身躯冲走,这么巨大的蛇怎么会不喜水?他得想个办法……

数几里外,有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山峰,山洞里有着即使时间流逝,亦不减半分色彩色的壁画。被浓郁的色彩渲染描绘着是一位仙尊数千年来的一点一滴。

贺勒尔还想凿刻山壁,再用鲜红染料绘出壁画,他想染一个不被乱世所弃的少年。他身披溅上敌人鲜血的盔甲,面对敌人的弯刀手执长枪窜出,徒手攥紧缰绳,腾空的马蹄将敌方步兵踏踩在原地。

贺勒尔还记得自己,闯入了慈航真人以血契守卫的人界都城朝落。

即使记忆中的少年死后,贺勒尔也顾不上自己早已受损的神魂,他还要找寻薛戎残留人世的亡魂,以至于他如今不得不通过沉睡来减轻痛苦。

“呵,贤舒……你的弟子着实把我坑惨了。”贺勒尔伸手拂过壁画上凹凸的身影,一如当年般轻声言笑。

“嗯?丛林那边有闯入者?”贺勒尔走到床榻旁,弯腰将石枕旁的青色发带捞起,随手将过腰的白发扎紧,他皱眉的仿佛想到什么一样,最终选择妥协,一脸严肃的盘膝坐下,依他在人界的习惯,给自己草草束起了发。

他的习惯因一个人发生转变,数千年的光阴不间断流逝,他用几年的时候草草做了一回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样你就会满意了吧——”贺勒尔摇头苦笑道,他走到洞口边缘俯视山脚下的一切。顷刻间贺勒尔察觉到了山脚下活人的气息,他聚精会神探查较为混乱的地带,看到了一个被巨蛇围追堵截疲于奔命的少年。

“呵,薛戎我今日算是看到了你狼狈的一面——”贺勒尔笑弯双眸,他施咒让周身汇聚灵力化作流光向着东南方略去。

……

“这到底还要追到何时啊——”薛戎头痛惨叫,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落荒而逃过。

薛戎觉得今后最该怕的就是巨蛇这种生物,尤其是紧随至他的身后,不知死活一味往前冲撞的傻蛇!他站在树枝上,伸展着酸痛的手臂,看着十几米外正在吞食灵兽的巨蛇,不由得扶额摇头,目前虽不至于无处可逃,可他苦于需得尽快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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