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跟我走啊！”

汽车调转方向，一路驶去。

人是和刘秘书和李医生下来一起接的。

李医生这次终于见到传说中这位青年，见青年一路将人扶下车，惊讶地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两人相触的手。

“小青年，我姓李，是他的私人医生，现在麻烦你搭把手，把他扶到架子上，我们把他抬上去。”

纪言打过招呼，看着李医生身后一众人，也是一惊，心想需要这么多人吗，“好，没问题。”

将人平放在床上后，李医生没有急着给人打镇定剂，而是观察一下情况，随后罢罢手，“没事了，先出去吧。”

“李医生，不打一支镇定剂吗？他看着很痛苦。”

“这不是有你了吗。”

李医生边回答，边将刘秘书等人赶了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然后站在他面前，目光中的探究意味太明显。

“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明明没做什么，听到这句话他却莫名开始脸红，尴尬笑出声，“李医生，你挺八卦的。”

见他不好意思，心想这孩子还不经人事，陆北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的病情你了解多少？”

画风突转，一时间纪言还没跟上节奏，他停顿两秒，“……我只知道，他必须要跟人触碰才能缓解。”

话一出，李医生难得沉思，他靠在门边，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但屋里还有病人，只好把手放回去。

“是这样的没错，但我一直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毕竟那样才能根治，”说着将目光转向床边的人，“但他一直很固执，这么多年，都是靠毅力熬过去。”

“他为什么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

陆北这样的人，有权有势，不是没有钱治病，也不是治不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他不愿意。

“原来他也没跟你说啊，我还以为……”李医生向他投来一抹玩味的笑，“或许……你可以用别的方法试试。”

纪言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觉得这个“试试”带着一点别样的意味，本不想用以这种方式揣测别人，可李医生总会给人一种不正经感。

有时很割裂，因为你完全猜不到他下一秒会说出怎样的话，做出怎样的事。可同时，这样的人也很有趣，至少在精神紧绷之时，你永远都会被他的意想不到瞬间松开那根弦。

“好了，小青年，放松点，去陪陪他吧，”李医生打了个响指，“我有预感，你能救他。”

李医生带上门，给两人留足空间。

纪言被这句话愣住。

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脸上疲惫，嘴唇发白。

他忘不了，在公园见到陆北时的场景，那样脆弱，那样无助。那一刻，他仿佛透过一丝缝隙，窥见身居高位、光鲜亮丽后面的无尽深渊。

前方是海市蜃楼，身后是残破不堪的世界，他心爱的人就那样跪在中间，一面是虚妄的幻想，一面是残酷的真相。

“你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纪言来到床边，眼中满是心疼。

突然，床上的人动了动，隐隐有苏醒的征兆，纪言立刻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

希望这样的接触能让他好受些。

事实正如此。

陆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不见光的房间，而房间唯一的光源是窗边的太阳。

某天，太阳化作一个真实的人，穿着洁白的长袍，坐在窗边晃着双腿，身后是一片金灿灿的世界。

他对那人身后的世界惊奇又向往，可他不敢伸手去碰，因为光太耀眼，对于久居黑暗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但那人却主动向他伸出手。

“跟我走啊！”

那人的笑太蛊惑人心，他一时没把持住，竟真的跟人走了。

“感觉怎么样？”

“还疼吗？”

“这样碰有没有好一点？”

青年嘟着脸，将他的双手放在脸上。这样的动作透着可爱，甚至还有点傻，他想笑，却没力气笑出声，“你下来一点，陪我躺会儿，好吗？”

青年自然没有拒绝，环着腰就趴在他胸口，随便看了眼手背的红点，见已经消下去，也不再担心，只是他觉得陆北这样躺着可能会无聊，又想找些话题聊。

他在人胸口蹭了蹭，“之前接到你的电话，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后来我赶过去，看见你快倒在地上了，就问刘秘书怎么办，刘秘书啊一直处变不惊，认真地在电话里教我怎么让你好受些。后来到了公寓，好几个保镖把你抬进来，现在他们就在外面，这次李医生没给你打镇定剂，李医生说……”

后面的话，纪言没再说，转眼问出另一个问题，“李医生说你不愿意接受心理治疗，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抬起头，下巴抵在胸口，认真地问：“你会告诉我吗？”

“……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你想听，也可以。”

见陆北没有拒绝，他忽的生出一点惊喜，眼睛睁得圆溜，一副期待的表情。

很久之前，在他出现过一点轻微的症状后，父亲替他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最开始他很配合，因为这位心理医生很厉害，总是能轻而易举让他放松警惕，但治疗的结果并没有朝着预想好的方面发展，反而是愈发加重他的心理疾病。

期初他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医生从未表现出任何想加害他的想法，更像是一位母亲一样细心地开导他，在每一次的心理疗法中鼓励他，爱护他，试图让他走出心里的伤痛。

他也逐渐在治疗的过程依赖和信任这位医生。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去认同医生说的一切。

你会被救赎，你会得到第二次全新的生命，摒弃过去和现在，那不值得你留恋。

弟弟不是你害的，该得到惩罚的人是创造你弟弟的人。这样一个拥有缺陷的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孩子，爷爷已经抛弃了你，没有人爱你，只有你的父亲，他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你要好好回报他。

因为他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让你遇见了我，所以你拥有了新生。

不！

爷爷没有抛弃我！

他的目光徒然瞪大。

灵魂像是被身体抽出来一般，瞬间一个猛劲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拽回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这位看上去温和的心理医生。

因为爷爷的事，他不再相信心理医生，对后来的治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抗拒，也就是那时，治疗久久没有进展，医生不再被父亲信任。

那天，医生被父亲叫走，书房内，两人的谈话让他终于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