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过度呼吸

中午11点30分，在宿舍睡醒的欧阳施不见舍友人影，便赶紧拿起手机，而在许向言安排下即将要坐上许家私人专车准备返回圣比亚思学校的宋英廉则无奈地接起电话。

“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也许是刚睡醒，欧阳施的鼻音很重。

“我提醒你一下，大少爷，现在是中午了。”宋英廉说道。

“你去哪儿了？”欧阳施不依不饶地重复问题，似乎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对于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宋英廉向来不做纠缠。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断了。”

“等一下，回来给我打饭，我饿死了！”欧阳施说，“我要糖醋排骨，酸菜牛肉片，烤鱼块，烧鸭腿，酸辣土豆丝还有……”

“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么？”

“我得为我晚上考虑呀！万一你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我让谁给我打饭？”欧阳施理直气壮道。

“要什么赶紧说。”

欧阳施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名词，除了要吃的饭菜以外还有各种零食和饮料，饶是宋英廉好涵养都不免捏鼻梁，皱眉头：“你这是报菜名呢？”

“那就拜托你了，再……”

避免欧阳施再想到什么，要求什么，宋英廉没等他说完“再见”，便直接掐断电话。

“是欧阳家那个小公子？”

难得见宋英廉这么不耐烦，一旁的许向言忍俊不禁道。

宋英廉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受人家族恩惠。”

“哦？我还以为你当他是朋友了。”许向言说道。

朋友？上辈子的宋英廉一定会嗤之以鼻，然而现在的他却笑了笑：“也许吧！”

看见宋英廉这种反应，许向言表情微微凝滞。

“好了，要走了，谢谢你的车！”宋英廉冲许向言说道，对面的司机走过来给他打开车后门，眼见着他抬腿坐进车里时，手机铃声又起。

宋英廉以为又是欧阳施，接起电话，冷道：“还有完没完了？”

电话那头一阵寂静，宋英廉刚要开口怼人，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内心“咯噔”一声，忍不住骂一句“草泥马”。

他用力捏住手机，慌乱中想的第一个对策便是：“对不起，芳舟，我认错人了。”

“是……认错人了么？”莫芳舟清泉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流淌过来。

“当然！”宋英廉再一次肯定，接着他问：“是找我什么事么？”

“没……”

宋英廉听出芳舟语气中的犹疑，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事找他帮忙却不好意思，于是温柔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上回……上回你邀请我加入田径社，还作数么？”清澈的嗓音带着两分迟疑传过来。

“当然。”宋英廉欣喜道，“回头我替你提交申请，明天下午你就可以过来练习。”

“那……谢谢你。再见！”

“再见！”宋英廉道，接着又补充一句：“明天见！”

对话结束，宋英廉放下手机，抬头便看见许向言带着一脸古怪的表情审视着他。

“宋英廉，你发春了！”许向言用的是肯定句。

“……”

莫林小镇，八街十号，白象馆。

挂断手机的莫芳舟一头扎进大沙发里，他抱着毛绒绒的抱枕，蜷缩着身体，拇指抵着嘴唇，耳尖脸颊似染了一片粉红。

时钟滴答滴答地向前行进，天知道他刚才鼓足勇气才拨通那一通电话，他从来没听过宋英廉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低沉的嗓音冷淡疏离，细细一听又是压抑着不耐烦，那一刻莫芳舟的心也随之跌入冰潭，正要挂电话时，却听到对面传来的诚挚道歉。

原来是认错人了！

心也就从冰潭里捞起，直跃而上。

说起来，莫芳舟并不是很了解宋英廉，几次接触下，只觉得他开朗大方，温柔善谈，却不想会有那样一面，原来他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的，他会对其他人冷漠不耐烦，却不曾这样对过自己，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思绪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

若是加入田径社，和宋英廉在学校是不是就有更多时间相处？

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和更多人建立联系？

“莫芳舟，你让我感到恶心！”

从记忆深处突然传来的尖利嗓音让莫芳舟激灵一下清醒过来，随即，他冲向洗手台，忍不住干呕！

“没有人会跟一个变态做朋友的！没有人！”

莫芳舟迅速拧开水龙头，任由水声哗哗而下，他凝神望着打着旋流进洞口的水流，心底告诫着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翌日，莫芳舟来到学校，每次他出现时，都会吸引一群人的目光，他在那样的目光下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

刚坐下，将背包放进课桌底下时，发现里面藏着一封信件。

他迟疑了一下，拿起那封信件，信封是粉红色的，上面点缀着杏粉色的爱心图案，看起来极具少女情怀。

莫芳舟初步判断应该是哪个女生给他写的表白信，可是……

他又有些怀疑。

大致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所以他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小学初中收到的告白并不少，但他不是一个拥有好个性的人，态度冷淡，拒绝别人心意又太不留情，渐渐地就没什么人来告白了，

上了高中以后就更是如此，高中生显得更加“稳重”，自尊心水平也高，若不能确认对方也有同样意思，轻易说不出表白的话语。

再者说，情书这种东西在如今的快餐时代里显得太古董了，人手一部手机的现代人，宁愿在信息平台上敲字彰显心意，也不会愿意拿起笔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来到圣比亚思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莫芳舟撕开信件，一丝寒光自眼眸中掠过，食指指尖顿时传来一阵锐痛。

他紧闭双唇，回味着从信件里带出来的恶意，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抱住正在渗血的手指。

“莫同学……”

正当他还在沉思，耳旁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他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清纯的脸蛋和……丰满的女性特征。

他在记忆中略略搜索了一下，依稀记得这个女生叫花晓眠，是这个班级的文娱代表以及班花。

只见她带着甜美的笑容，微微一倾身，一股香甜软腻的沐浴香气便传了过来，让人仿佛置身在花丛之中那般美好。

“有什么事？”莫芳舟语气淡淡道。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戏剧社，好么？”说罢，班花正要将她手中的入社邀请函递过去时，便听见少年冷冽的嗓音传来——“我拒绝，谢谢！”

如此干脆利落，真不带一点考虑的。

自尊心仿佛受到打击的花晓眠圆圆大大的眼睛顿时绪满泪水。

啪嗒啪嗒，如同掉珍珠那般低落在那张邀请函上。

一时间，惹来全班人的注目。

莫芳舟愣住了，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心慌，女生的眼泪于他而言是一种阴影，此刻他因为抗拒这种阴影而绷着一张脸，使得他看起来更为冷酷。

班上的人开始不明就里地指指点点，无论因何缘由发生何种事件何种争端，人们第一时间都会偏向柔弱者，而流泪的那一方便会被大众理所应当地当做是柔弱者。

“眠眠，怎么回事？”花晓眠的人缘好，身边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个朋友，他们一边安慰着花晓眠，一边恶意地揣测自己朋友是不是被莫芳舟欺负了。

这样的场面仿佛和某段记忆中的场景重合，莫芳舟眼神微微涣散，脸色越发苍白，抿着的嘴唇也似乎失去了血色。

——发生什么了？

——我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是他欺负你了么？

——长得再好又怎样？还不是变态！

呼吸越来越急促，莫芳舟揪着胸前的衣服，仿佛要窒息一般地弓起身。

“啊！他怎么了？”

突然发生异常的少年让哭泣的少女立即收回眼泪，花晓眠眨巴眨巴着眼，她本来想用眼泪攻势卖个可怜，好让莫芳舟答应入社，谁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莫芳舟像跳上岸失去了水源的鱼，表情痛苦地张着嘴——

哈……哈……哈……

视线越来越模糊，随即他听见“碰”的一声巨响，围观着他的同学都将视线转移。

只见一个手提着一袋三明治面包和草莓牛奶的英俊少年面露慌张地推开面前一切障碍物，快步走到莫芳舟面前，单膝跪地察看情况。

“是过度呼吸……芳舟，你听见么？”宋英廉当机立断，拎起袋子将三明治和牛奶倒在地上，用袋子捂住莫芳舟口鼻，并在他耳边安抚道：“芳舟，试着停止一下呼吸，然后再缓缓吸气。”

看着宋英廉担忧的脸，莫芳舟紧绷的那根线开始放松，他听从宋英廉的指示，几个回合下来，便缓解了过度呼吸的症状。

一旁看着的花晓眠捂着嘴唇，感觉眼泪又要下来了，这次是因为愧疚：莫同学好像是被她用眼泪“逼”成这样的。

“我好多了，谢谢！”

莫芳舟推开宋英廉用袋子捂住他口鼻的手，虚弱道。

“莫同学，对不起……”花晓眠像蚊子那般嗫嚅道。

这句对不起惹来了宋英廉一记目光，那目光中的冷酷让花晓眠不禁瑟缩了一下，所幸那记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便陡然一变回到莫芳舟身上。

“来，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由不得莫芳舟拒绝，宋英廉已经把人连扶带抱起来。

“不好意思，都借过一下。”

宋英廉一个发话，所有人自动地让出一条道，待两人背影消失在课室，教室立马被各种议论声淹没——

“没看错吧？那是二年一班的宋学长，始终保持年级第一，各类竞赛都不在话下的学神？”

“刚才宋学长跟莫同学同框时真是太养眼了！”

“学神真的好帅啊！刚才帮助莫同学时态度冷静，眼神专注，而且反应力超快，一下子就看出莫同学是那什么呼……”

“过度呼吸！”

“话说，他怎么就过度呼吸了？太紧张了么？还是太害怕了？”

“……对不起，好像是因为我……因为我哭了！”最后一句是花晓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