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暗恋

医务室老师察看了一下莫芳舟的状况，得出结论：情志波动太激烈导致过度呼吸，须避免刺激，好好休息。

“莫同学留下休息一会儿，宋同学你……你怎么会出现在一年三班呢？”

医务室老师本来是想说“宋同学可以回去上课了”这样的肯定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询问。

“我在一年三班的时间是课外自由时间，不违反班纪校规。”

尽管宋英廉语气平和，但医务室老师仍觉得少年有点刺！

于是他佯装咳嗽两声，催促道：“马上就上课了，你待在这也没什么用，快回去。”

莫芳舟躺在被白色帘子遮蔽住的简易单人病床上，默默地听着帘子外面两人的对话。

在老师的一声催促下，医务室变得平静，莫芳舟以为宋英廉已经离开了，内心有股难掩的失落感。

他半阖着眼睛，忽然，那张垂帘被“哗啦”一声拉开——从外面探进一张少年英俊的脸庞。

宋英廉唇边挂着一抹微笑，目光温柔道：“芳舟，你好好休息，下课后我再来看你！”

心情像冒泡的橘子汽水那般，呼噜呼噜地满溢出来。

莫芳舟点点头，眉眼弯起，笑容粲然。

回去课室的宋英廉如同失了魂魄，芳舟对他展露的笑颜一次次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他从来不曾觉得上课是如此漫长而煎熬的一件事，课堂老师显然也察觉到了宋英廉的异样，像是为了驯服他一般，刻意钦点了宋英廉的名字，让他回答一道不曾讲解过的数学题。

宋英廉沉默地走上讲台，三下五除二地将那道难题解开，步骤解题思路也都写在另一侧黑板上，方便同学们理解。

再一次地，同学们纷纷对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而课堂老师则冷着一张面孔，有些聪明的学生会得来师长的青睐，过于聪明的学生则会引起师长的忌惮。

下课铃声一响，欧阳施正要对着宋英廉吐槽数学教师，谁知前者一溜烟就跑出了教室。

“对不起，莫同学，我……我只是想邀请你加入戏剧社，我没想到……”

宋英廉刚来到医务室门口，便看见女生三五成群地围在莫芳舟床边，为首的那个女生眼泪汪汪地道着歉。

莫芳舟愣愣地望着她们，猫似的双眼隐约透露着一丝仓惶，似乎在抗拒着女生的接近。

“不好意思，莫同学需要好好休息，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不好吸收新鲜空气。”

宋英廉语气平和，神情却有些淡漠，明明语句没什么问题，可却平白无故地给人感受到一丝凉意。

“宋……宋学长好！”女生们像是看见自己偶像那般，眼带惊喜，面露羞涩。

虽然莫同学长得更加精致秀美，但是冷冷清清也不怎么说话，对女生们而言，就像是一个美丽的青花瓷，美则美矣，却也只能摆在艺术展馆中展览，隔着玻璃欣赏。

而宋英廉，不仅帅气，学习棒，运动强，性格据说也是一等一的好，是兼具外在和内涵的存在，更有人味和温度，因而也显得更有魅力，更受女生们的青睐。

女生们对宋英廉毫不掩饰的倾慕自然避不开莫芳舟的眼睛，他沉默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么？”宋英廉唇边挑起一抹笑，明明他语气温和，说话那么客气，可几个女生不知为何像是被冬天的风刮了一下，凉飕飕的，冷冰冰的！

“哦！我们这就走，那，莫同学，你好好休息！”最先反应过来的花晓眠回应道，领着几个小姐妹快步地离开医务室。

“宋学长真的是他们说的那么平易近人么？”

已经走远了的几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发出这个疑问。

“怎么样了？”

等那几个女生走后，宋英廉一边询问关心，一边将手里的草莓牛奶塞到莫芳舟手里。

“我尝过，挺好喝的，你试试。”

莫芳舟望着手里的草莓牛奶，低低道了句：“谢谢！”

随即他抽出吸管，插入牛奶盒里，凑到唇边，喝下宋英廉送来的善意温暖。

草莓牛奶的香甜席卷他的味觉和嗅觉，在这种柔软中，他的精神得到了一种快慰和放松。

“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今天下午就先不去田径社了吧？”

“我没事。”莫芳舟闻言，嘴唇放开吸管说道。

“真没事！”他又重复一遍。

宋英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他，像是准备询问些什么。

正当莫芳舟要从那样的目光败下阵来，主动说些什么，医务室老师回来了。

“怎么？你还在呀？你这个过度呼吸是小事，休息一节课够可以了，可不能躲在我这里持续翘课哦！”

这位煞风景的大人认真地教训道。

离开医务室，莫芳舟发现宋英廉并没有要和他分开走的意思，便问：“宋……学长，你不回自己教室么？”

“你可以叫我名字！”

“哈？”

“宋英廉，我的名字。”宋英廉笑道，“或者叫宋哥也行，我比你大一岁。”

“……”

“还是叫英廉吧！叫宋哥也怪怪的。”

其实，宋英廉更加怀念莫芳舟叫他单字“廉”的时候，只是现在还不到那个阶段。

上辈子他们半冷不热的朋友关系维持了几年才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宋英廉揣着明白装糊涂，钓着不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莫芳舟性格慢热敏感。

他的芳舟就像是一种蛰居型的动物，本身太过柔软，容易受惊，不具备攻击能力，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有着本能的不信任感，所以要顶着自以为是厚重坚硬的外壳才能若无其事地生存在这世界上。

宋英廉不想过度入侵芳舟的安全防卫线，他想与芳舟和缓地走入亲密关系中，要想达到这种结果，他必须给足耐心才行，而恰恰，这样的耐心他给的起。

“宋……”莫芳舟顿了顿，“英廉，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并肩走了一半的路程，莫芳舟也差不多明白过来，宋英廉是想送自己回教室。

“那好吧，我就送到这，有事打我电话发短信都行！”

宋英廉干脆利落道，他极有分寸地把握着彼此之间那条界限。

没有来回拉扯，这让莫芳舟感觉与宋英廉交流很轻松，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不少。

“那……再见！”

“再见。”

宋英廉是踩点回到教室的，他前脚刚进教室，课堂老师后脚便到了。

“上课！”随着老师一声招呼，全体学生起立敬礼。

欧阳施动手扯了扯宋英廉的袖子，轻声道：“你今天怎么一下课就不见人影？发生什么了么？”

“没事，上你课去。”宋英廉甩开欧阳施的手，应道。

欧阳施想怼人，但感受到老师的视线，便只好作罢，在心中暗骂前桌三十遍。

午饭时间，欧阳施一如既往地黏在宋英廉身边，享受着宋英廉排队打饭的福利，因他长得好，名声好，食堂阿姨见到不仅饭菜不缺斤少两的，还要多添点好的。

“哟，好巧啊！”

二人才刚拿起筷子用餐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抬头望去，是一个身材高挑长相阴柔的少年，在他身边还一同跟着两个男同学。

“不介意一起吃饭吧？”少年没把话说完，便大喇喇地将手中饭盒放到桌上，直接坐了下来，与他同行的两位男同学也随之一起坐下。

“喂，你是谁？”欧阳施见他那么自来熟，表情不悦道。

谁知少年没有回应，而是将视线放到一旁的宋英廉身上，似乎是想由宋英廉对欧阳施作出解释。

彼时少年来打招呼，宋英廉正好收到来自莫芳舟的短信，短信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少年坐下之时，他正指尖飞速地打下一行字：回去就好，下午田径社练习跑步，记得带上运动服和跑步鞋以及换洗衣物；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暗示由他介绍身份时，他正在确认短信是否发出去。

于是寻求答案的欧阳施便见到这幅场景——宋英廉盯着手机短信，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他是我朋友，叫许向言。”

“是么？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欧阳施挑高了眉，语调升高。

一转头，便见许向言正对着自己客气地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欧阳施，我听英廉提起过你！”许向言说。

“哦？我可没听他提起过你。什么来路？”欧阳施问，有些张牙舞爪的。

宋英廉已经拿起筷子吃饭了，没有理会两位友人的针锋相对。

手机嗡鸣了一下便立即吸引住他注意力，莫芳舟回了一个“好”字。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回应本身就足以让他感到愉悦，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许向言注意到这个细节，直接道：“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这句话在桌面上一下子炸开，三五道视线立即交汇在宋英廉身上。

“女朋友？”欧阳施简直要裂开了，“我与你朝夕相处的，你交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是宋英廉唯一“挚友”这个设定马上要不存在了，不能对内攻击就要向外发泄，欧阳施两道怒火烈焰般的目光锁定在许向言有些雌雄莫辨的脸上。

许向言感受到视线里带来的敌意，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颇感无奈。

就在此时，却听见宋英廉说道：“还不是那种关系……”

桌上三五道视线又重新落在说话者身上，只见他停下筷子，眼皮一掀，来了一句：“是我单方面暗恋！”

暗恋？

跟着许向言而来的两位路人朋友也愣了一下，在圣比亚思有着“学神”称号，各种参赛稳拿第一，外表、运动、学习、人际……几乎全能的风云人物居然也会玩“暗恋”这一套？

高高在上的“学神”，在落地那一瞬，竟然令人感到如此亲切，在“暗恋”这件事情上认为和宋英廉产生共鸣的两位路人朋友心里单方面默默认下了他们的友谊。

“能让你暗恋的对象，我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了。”许向言眯起眼睛微笑道，这一刻的他像极一只狐狸。

这句话说得让在场的欧阳施及另外两个路人朋友再同意不过了。

是呀，什么样的女生能让课表排满，一心扑在学习上始终保持上进的宋英廉坠入爱河？

“抱歉！”宋英廉端起餐盒碗筷，眼神冷厉道：“此人无可奉告，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

许向言撑起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离去的背影，笑道：“居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让人更好奇了，你们说呢？”

除他以外的三人再次同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