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幽幽七色花谷（四）

“如此说来，鸾湘阁与蒙古部落便是劲敌。如果夏侯绾黛真的是鸾湘阁中的人，那她和乞颜木硕可是站在家与国的对立面上，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这样的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的两个人，在当时的那个纷乱的时代下，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

“这样说来，事情便更玄妙了。”戴婉婉的眼神之中更添了几分深刻，抬起头来，深呼了一口气，望向天空，“如果他们真的曾经相爱过，那爱了便就是爱了，爱情是从来不会顾及什么种族和立场的。”

“哪怕他们处于最强劲的对立面上，感情也不可能会因为立场的相对而磨灭。只是两个人，各为其国，倘若真的都是爱国之人，那这段感情便必然不会拥有结果。”

她微微做了一下停顿，又将眼眸轻轻垂了下来，眸光再次落在了那两座墓碑上，“或许他们真的曾经相爱相杀过吧，最后也没能落下一个夫妻名分。”

“在那个封建王朝的旧时代里，他们的爱情不能得到认可，也不能在史册上将他们的名字书写在一起。”

“也只有在他们离开人世后，才能够被合葬在了同一处，而那些沧桑的岁月，只能埋藏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便是生活在千百年间的后人，都不能为其发出一声感叹，他们的一生，或许终究都是不值得吧。”

想到了这种种，戴婉婉的心中竟有一种强烈的共情，虽说不知晓夏侯绾黛究竟是何人，但设想到在那个纷乱的旧时代里，她与自己心爱之人相爱相杀，不能相守，她便会有一种强烈的共情之感。

此时此刻，她似乎将自己置身于了那个千百年前的乱世岁月。

仿佛看到了乱世之中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看到了那士兵们为了保卫家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看到了百姓们因兵荒马乱而人心惶惶。

而自己好似就是那个生于武林世家的侠者，却偏偏爱上了与自己立场相对的异族王爷，因家国的立场不相同，只能和自己最爱之人相互厮杀在战场之中。

她最终为了护住自己而死于那刀枪剑戟之下，最终化作了无人问津的一缕黄沙，泯灭在了那茫茫的历史尘埃之中。

这种感觉竟然是这样的真实，虽说她生活在了这个没有战乱的21世纪，但那些事情却有一种她亲身经历过的体验。

不论是家破人亡还是相爱相杀，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萦绕在心底，竟然都是那样的清晰，心中猛烈的抽痛，似乎真的把她带到了那个时代。

她沉浸在了那设想之中，心中竟生出了一阵不可自拔的悲痛，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下了泪水，整个人都陷入到了那悲痛与无助之中。

“婉婉，你怎么了？”但见她这个模样，祁慕烁不由得吓了一跳，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眼中含着担忧，“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呀？”

“没有。”戴婉婉吸了一下鼻子，轻轻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望向了那两座墓碑，声音之中仍带着哽咽，“我只是想到了属于他们的经历，在那个纷乱的世道之中，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虚妄。”

“他们愿也不过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却经历了那么多的聚散离合，那么多常人不能经受的痛楚，面对国破家亡，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该有多绝望。”

“一去设想那些事情，我就会升初一中控制不住的心痛……”

祁慕烁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两座墓碑上，一瞬间他的目光似有些迷离，不觉皱了一下眉心，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之间闯入了他的心底。

他原本是想说些安慰戴婉婉的话，可就是在那一瞬之间，自己的心也不由得猛烈地抽痛了一下。那感觉是那般强烈，那般清晰。

有一瞬间，他竟不受控制地将自己代入了萨坦王乞颜木硕。

看着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一座城，心中无限凄然。明明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却不得不去听首领的命令，侵犯那些无辜之人的家园。做着罪孽深重的事情，便是千万般忏悔，都没有办法赎清这份罪孽。

还有那自己深爱的女子，自己所伤害的是她的家园，那些死在自己种族之人手中的百姓，也仅是她的亲族。

望着她那含满绝望的一双眼，那爱恨交织的目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在她与家国之间做出一个明确的抉择。

将自己带入了他的身份，他深切的明白，那种处境是多么的煎熬与无能为力。这种没来由的心痛，真的让她生出了一种犹如窒息的无力之感。

说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并不了解乞颜木硕，也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查阅到了一些关于他的相关信息而已，他也并不知道夏侯绾黛是何人，这一切也只是听戴婉婉的口述分析。

可是为何提起这两个人的经历时，他竟然能够那样深刻地将自己带入乞颜木硕。便是连那段历史他都没有深切的去了解过，可那乱世之中的一切，身不由己，无助之感，他的感觉像也那样清晰透彻，这一切实在是莫名。

这种心痛的感觉太过于猛烈，他不觉眉头一皱，用手按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戴婉婉也察觉到了祁慕烁的异样，回过了头，带着几分担忧得对他问：“慕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祁慕烁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一份心痛压制了去。

“其实你也不要太伤感。”缓过了心中的那一份痛意后，他又轻生对戴婉婉宽慰，“对于生在乱世之中的他们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尽管他们的名分并没有记载在史册上，但至少他们辞别这个人世之后，魂灵享受在了一起。”

“哪怕生的时候没能定得下夫妻名分，但在这座屹立千年不倒的墓碑上，刻下了金属与他二人的夫妻之名，对于他们跌宕起伏的一生来说，也不算不值得。”

“生在乱世之中，总会有种种不得圆满的无奈，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圆满。”

戴婉婉那一双含着泪的眼眸，仍然望着那两个墓碑，哀伤之中也带了些许的深刻。

从大学到工作以来，研究过无数历史人物的史料，但好似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对谁的经历有过这样深的共情。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在史册之中只有寥寥几笔记载的人物，仿佛属于他们的一生，自己都曾亲眼见证过一样。

她最终还是深深地闭了一下双眼，将一口气吸入了肺腑之中，沉沉地道了一声，“或许吧。”

或许对他们来说，合葬在这七色花谷之中，是最为圆满的结局。

人世浮沉一历经千年，如若他们的魂灵得以投胎转世，到如今这个没有纷争，没有压迫，到21世纪，但愿她们还能相遇，能够相守在下一个人世，圆了相爱而不能相守的那种种遗憾。

“婉婉，你瞧那边！”祁慕烁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老树旁，只见那庞好像有两座小小的土包，远远看着，却也看不清那是为何物，“那里是什么？”

戴婉婉转过了头，也看到了那旁的土包，心中同样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过去看一看吧！”

两个人便一同走到了那土包之处，走近一看，的确是两座用黄土堆积成的小小土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戴婉婉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阵奇妙之感，轻轻蹲了下来，满眼好奇地望着这土包，“这漫山遍野的七色花海之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土包，这实在有些奇怪。”

她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将头抬了起来，对祁慕烁说着，“你看这土包好奇怪呀，这里面会不会埋的什么东西？”

“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一些历史遗留下来的痕迹，来帮助我们考察他们的生平，要么……我们拿铲子把这里挖掘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祁慕烁立刻制止住了她的想法，慎重地摇了摇头，“这里十有八九是禽鸟的墓穴，它们死后也有栖身之地，我们不能够掘了他们的墓。”

“啊？”戴婉婉站起了身来，奇异地看着他，“可是这边什么都没有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座土包是禽鸟的墓穴的？”

祁慕烁很确定地对她说：“我是学习动植物研究的，除了植物之外，也研究过动物。通常野生的鸟雀死亡之后，都会被他们的同类埋葬到墓穴之中。”

“像这样形状的土包，大多都是野生的鸟雀的墓穴。根据这墓穴的形状来看，这样的大小应该是大雁的墓穴。”

“它们虽不是人类，但同人类一样有情有义，我们是不能够挖掘他们的墓穴，让它们死后没有栖身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