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童年时光

踏进院子的一瞬间，一束温柔的光照到了两人身上。陈小莫和白玖同时回头，雪白的墙壁，新刷过红漆的大门，刚刚还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浓雾尽数消散，只有一个橘红色的夕阳挂在天上，洒下慵懒的光。

陈小莫眼波一动，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她快步穿过院子，走到屋门前，再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幅光景：院子干净整洁，一条青石小路从院门延伸到屋前；花圃里，各色小花零星点缀其上；铁笼中，一条憨厚可爱的金毛犬正卧在里面酣睡，明媚的阳光化身成一名画师，在它身上画下生动倩丽的花影。

生涩的记忆如洪流般倾泻而来，陈小莫瞬间红了眼眶。这个小院子，见证了她和陈小冰的垂髫童年，记录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但白玖没给陈小莫回忆过去的时间，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快速掠过，直奔屋内而去，陈小莫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不想再被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控制的陈小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理智，加快步子跟了进去。

可进入小屋后，她却并未看到白玖的身影，在层层灰尘中，眼前破败的景象与遥远回忆里，那座被欢声笑语填满的温暖小窝相重合。

抚摸着手边已经裸露出灰色水泥的墙面，那熟悉的、粗糙的手感令陈小莫的思绪不受控制地一点点飘远。

那时候，没有任何心事的两姐妹就是两只刚刚降临到世界上的小马驹，对所有的事物都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她们会在祖母做饭时溜进厨房，认真地打量吞吐着炙热火舌的风箱；也会缠着祖父给她们讲那些奇妙动人的神话故事，然后用稚嫩的笔法画出她们想象中的精卫填海、女娲补天。

已经死去许久的记忆瞬间变得鲜活。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窗台上几簇茂盛鲜亮的叶子，以及大黄摇着尾巴讨肉的可爱样子。明月，鹊啼，清风，蝉鸣，幼时的记忆如同一副画卷，虽已尘封许久，可一旦打开，便是另一处天上人间。

唤醒陈小莫的是一阵酸痛，她揉揉眼睛，手指却湿润了。

望着那滴泪，陈小莫自嘲似地笑了笑。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忘了分离时的痛苦和那些温暖的欢乐，但今天的梦让她明白，她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不愿回忆罢了。

突然，自右侧的一个房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将陈小莫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打开，有点虚弱但骄傲十足的小狐狸走了出来。

循着气息进了房间，白玖却没有发现白雾，可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颗妖丹，于是便赌了一把，引出妖丹对只剩一尾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如果收不回这一尾，那么她将连继续追赶的力气都不会再有，只能再等一月。

白玖屏气凝神，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将仅存的力量汇聚到妖丹，再用手将妖丹从身体里引出。

刺眼的白光在房间里绽放，与此同时，被放置在角落的一个相框剧烈地抖动起来，接着飞至空中想从窗户的破裂处逃出去，却在出来的一瞬间被白光紧紧缠住，继而被吞噬。

白光内，白玖满头大汗，与自己的尾巴做着激烈的抗争，可在妖丹的力量面前，这条尾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最终，白光散去白玖飘飘然落回地面，两条尾巴在身后不停摇晃着。

这一次，她赌赢了。

只是，整个房间犹如被强风袭击过一般，所有的物品都离开了它们原本的位置，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各个地方。

“额···只是个梦啦，应该没什么的吧···”

白玖心虚地想要退出房间，一张照片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眼角湿润的陈小莫，白玖张张口，又沉默下去。思索了几秒，她走过去，将那张老照片递给了陈小莫。

“刚才，那屋里发现的，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就给你拿出来了。”

白玖一边说着一边摸摸鼻子，掩饰了自己的尾巴将相框打碎的事实。

闻言，陈小莫一怔，手指颤抖着接过了照片。拭去上面的灰尘后，笑得明媚的女子，满眼温柔的男子，就这样直直地落入了她的眼，仅凭一张照片，任谁都能幻想出他们以后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陈小莫将照片捏出了皱褶，目不转睛地盯着曾经恩爱和美的父母。

“啪嗒，啪嗒”，沉重的声响落在照片上，溅起数颗圆润的泪珠。

白玖沉默着，静静地看着陈小莫。聪明如她，从陈小莫这几次明显的情绪变化，她大概也能猜出陈小莫身上发生的事。

但她没有选择开口安慰，而是动动手指，一束璀璨的白光在她手心绽开，紧接着，白光消散，一个摆放着糕点的小瓷盘出现在她手上。

“喏。”白玖轻轻将小瓷盘放到陈小莫手边，“这是我在狐族时最喜欢吃的桃花糕，每次吃完后心情都会变好些，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

陈小莫抬眼去看那块精致的白色糕点，上面还印着一朵粉艳的桃花。

自父母离异、祖母离世后，陈小莫早已习惯一个人默默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份脆弱会暴露在他人面前，也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能够得到一份小小的温暖。

长睫垂下，遮住眼中跃动的小小微光，轻声说了句：“谢谢。”

“咳咳，那个，你别想太多，之前误伤了你，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白玖不自觉地红了脸，倔强地扭过头去。明明是关心，可她非得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安慰。

“那，我先走了，一个月后见。”白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的方向移动，走到门口，又看了陈小莫一眼，随即消失在窗边。

“吱呀”一声，陈小莫知道白玖已经离开，目光看向那枚精致的糕点，内心深处最坚硬的地方，好像被注入一丝丝暖意。

只可惜，还未等她品尝，一阵熟悉的铃声在耳边炸响，下一秒，她就回到了熟悉的寝室，身处温暖的被窝之中。

关掉手机后，她并没有立即下床，而是打量着左手指腹上的一抹污渍。

刚刚在梦里经历的一切依然清晰。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在直面那部分熟悉又陌生的童年记忆时却再次变得脆弱。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完毕，她走到自己的桌前，正准备收拾上课要用的东西的时候，目光却被一小团明亮洁净的白色所吸引。

梦境里白玖离开之前给她的桃花糕，此刻正摆在她的桌子上，散发着丝丝缕缕清淡的香气。那个粉嫩的桃花图案，像极了某个人，不对，是某只小狐狸明艳的面容。

“一个月后见。”她在心里默念到，然后拿起那块糕点，轻轻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