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危机

自白光出现，陈小莫就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白安，见她受伤，便急急走过来，一眼就看到白玖凝雪般的胳膊上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陈小莫秀眉轻蹙，虽未言语，但看着白安的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忧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陈小莫手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医药箱。盯着医药箱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连忙从里面取出药水和棉棒。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只是裹满药水的棉棒并未落到伤口上，因为拿着棉棒的那只手被拦住了。陈小莫抬头一看，只见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警惕。

“这是···药？”

见陈小莫点头，白玖的身体放松下来，收回自己手的同时随口说道：“只是小伤，不碍事，而且你们普通人的药对我也没用。”

闻言，陈小莫默默收回手，长睫敛去被拒绝的尴尬情绪，幸好手边还有个医药箱，她便顺势借收拾医药箱的动作掩饰无所适从的慌乱。

白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后还是伸出了受伤的手臂。

“那个，咳咳，我还没用过人类的药呢，你，你给我试试吧。”

陈小莫盯着那处伤口，脑子里却突然闪过白安那条锋利的长鞭，来自前胸伤口处的痛意紧随其后，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

还有父亲，姐姐，以及那个让她从此对黑暗充满恐惧的夜晚。

原本这一切，都被自己好好地压在心底，逃避虽然令人不齿，但至少，她可以离那些悲伤和痛苦远一点。就算偶尔于梦中重忆，醒来时的梦中记忆也已经所剩无几。

但现在，白安在她的梦境里，因为她的缘故，自己不得不直面那一幕幕她拼尽全力想要遗忘的回忆，而自己也在她的面前，暴露出最脆弱、最不想让他人看到的那一面。

念及此，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可笑，就因为一句模糊不清的“苏”，还有内心深处那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她就向眼前这只狐狸主动伸出援助之手。

“没有用的话就算了。”语气冰冷，不含一丝温度，眼神淡漠却泛着寒意，言辞之中的疏离感赤裸裸地被摆在白玖面前，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想帮忙上药的人只是她的幻想。

白玖顿觉委屈，紫眸中隐隐有波光流动。毕竟在狐族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可那时她贵为狐后，加之白苏宠她宠得紧，只要不是很重要的场合，哪怕她说错几句话，得罪几只狐，也不会被如此对待。

可她还是忍下了所有的情绪，上前一步唤出白光，将陈小默笼罩其中。

“我们狐族有族规，不得随意伤害普通人，之前误伤了你，是我的不对，害你会在梦境里受伤，也是我的原因，我回去后自会领罚。现在，我要自己去寻找宝物，这个白光可以帮你挡住这些下坠的断梯，好好呆在里面，我回狐族之后至少能被罚得轻一点。”

白玖眼里的微芒沉寂下去，语气里仿佛裹挟着雪花，随着她的双唇一张一合，尽数飘进陈小莫的内心深处。

陈小莫还未能从不适的情绪中解放出来，只将目光拉远，淡淡地回了个“嗯”。

转过身的一瞬间，白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与族长和大祭司同立于祭台之上的尊贵狐后，傲气森森，神华飞扬，黑暗夹杂着断梯的影子，倒映在她写满破釜沉舟的眼睛里。

下一秒，白光自地面飞射而起，数不尽的断梯也随之开始掉落，但那个优美的身影却如同于刀尖上翩翩起舞的舞者，不断在交错的断梯与虚无的空间之间寻找落脚点，一步一步消失在深邃的幽暗之中。

自白玖转身背对她的那一刻，陈小莫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当她的身影一点一点被暗黑所吞噬，陈小莫却依然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眼底深处泛起浓浓的担忧。

直到一节断梯刺向她的瞳孔，又被周围白光弹去一边时，陈小莫方才反应过来，这一次自己居然没有跟随白安的行动而行动。

断梯那因为快速坠落而有些模糊的影子不断交织，偶有几段被白光挡开，又无声地陷入地面之下，漫无边际的寂静充斥着整个空间，幸有莹莹白光照亮一方黑暗，让陈小莫不至于陷入深入骨髓的恐惧之中。

紧张的神经好不容易得了缓解的机会，下一秒，疲惫感如潮水般向她涌来。陈小莫依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任由两种矛盾的情绪在那双墨色瞳孔中相互撕扯。

她必须得承认，白安给她的感受终是与他人不同，温暖、眷恋，伴随着丝丝痛意，是她从未在他人身上体会过的；但不可否认，在每一个与白安共处的梦境里，她又不得不直面那个被她隐藏了许久的、怯懦不堪的自己。

“好烦啊···”她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将头埋进臂弯，像一只孤独的刺猬，蜷起身子只为保护最易受伤的地方。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未动。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烁的光纹划过陈小莫尚未被手臂盖住的小半边侧脸，她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光芒变化，散漫如雾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抬头向光纹变动处看去的一瞬间，双眸睁大，里面装满了惊惧。

用来保护她的白色光罩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随着被挡开的断梯数量的增多，那道裂痕也越来越长，并且开始向四面八方延伸，宛如一片破碎的蛛网。

陈小莫忽地站起身，却因为腿麻打了个趔趄，只能扶着墙壁稳住站立的姿势。她顾不上腿部的不适，眼睛死死盯着那处裂痕，它每变大一点，陈小莫的手脚也就跟着变凉一分，心也重重地跳动一次。

人在惊恐之下会失去发出声音的能力，陈小莫似乎也已忘记呼唤白安这件事，那道最长的裂缝已生长至与她肩膀齐平的位置，头顶上更是密密麻麻，仿佛一群不知名的小虫趴在上面，一点点啃食这最后的光芒。

陈小莫仿佛置身于幽暗与恐惧共存的地域，单靠扶墙已经无法保持站立，她转了个身，将后背紧紧贴在墙面上，双手死死扣住身后凹凸不平的墙面，好像要把指甲嵌进墙内。

她的身体时不时颤抖着，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可她的目光依旧不肯离开即将破碎的光罩，目睹着越来越多的裂纹将白光吞噬，心脏仿佛被装上了强有力的马达，咚咚的敲击声震耳欲聋，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她的胸腔。

“啪”的一声，璀璨的光罩顺着一条条盘匝其上的裂痕碎开，光芒消逝的一瞬间，陈小莫清楚地看到一截断梯卷着名为死亡的冷风，不由分说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