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难以释怀的过往

经过白玖这么一闹，她们之间的隔阂虽已消失，但暧昧的气氛却蒸腾起来。

白玖不是傻子，陈小莫投注过来的目光平静之下盛满炙热，像生长在雪山缝隙里的热烈红玫，试图点燃她的感情。

但这不是她预想的结果。虽然失了记忆，但她也知道与人相爱注定是一条悲伤的路。在这些拥有漫长寿命且专情的生物看来，很多人类薄情又自私，即使万幸之中觅得良人，他们的寿数也远远支撑不起一句“相守白头”的简单诺言。

每一只与人相爱的狐都很勇敢，但勇敢过后又能剩下什么呢？一个孤单的身影，一道心里的疤痕，以及回忆往昔时止不住的泪水。

这可不是白玖想要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不是。

可在最初的猜疑和不满过后，在孤零零面对漫无天际的黑暗的时候，她又无比渴望陈小莫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摆脱黑暗，而是每当陈小莫在旁边的时候，她的心总能安定下来。

虽然，在寻找尾巴这件事上，陈小莫帮不上什么忙，但这并不能阻止自己内心深处对陈小莫的依赖。

或许，也正因如此，她们之间才会出现那莫名的羁绊。

白玖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直视陈小莫的目光，只得拿起一面镜子，假装整理妆容，实则偷偷观察陈小莫的反应。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镜子里倒映出的，只有一个面容冷淡，目光沉静，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的少女。

聪慧如她，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陈小莫故作自然的伪装，但仍有一丝空落划过内心，那双漂亮的眸子也比平时黯淡了几分。

“冰莫，我知道你很累，心情也不好，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谈，行吗？”

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在一墙之隔响起，白玖瞬间支棱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木门，好奇心被勾起的她甚至没有发现陈小莫的脸色正逐渐变得苍白。

“天阳，杨总今天又找我了。”紧接着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我也不想的，可是天阳，我真的没有办法，这个职场对女性就是这么残忍，家庭和事业，我只能选一个。”

“那你就一定要事业吗？”男子的声音中也有了遏制不住的怒气。

“天阳，我知道，你已经很包容我的任性了。”与之相比，女子的声音冷静了不少，“但是天阳，你我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步入婚姻，我的性子你是最了解的。”女子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除非我主动放弃，否则我何时甘心过被能力在我之下的人比下去？”

回答她的只有长长的沉默。

“冰莫，我的回答和那时一样，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只要是你深思熟虑过的，我都可以接受。”男子的声音难掩怆然，还隐含着深深的绝望，“我只问你，小冰和小莫怎么办？你说走就走，难道就忍心···”

剩下的话白玖没有继续听下去，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回荡在耳边，她终于发现陈小莫那糟糕的情绪。

“小莫，陈小莫，你还好吗？”

陈小莫靠墙滑坐在地上，整张脸深深没入臂弯之中，白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那微抖的身躯让她明白，刚刚的一切已经一字不落地全部进入了陈小莫的耳中。

她伸出细嫩的双手，想给予眼前这个脆弱又无助的少女一点安慰和力量。

可最终，这个拥抱如同被投入汪洋的沉石，再无下文。

就是因为她的存在，陈小莫才不得不以清醒的认识去面对这些噩梦，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她呢？

门外的对话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突如其来的安静沉甸甸地压在一人一狐的心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这时，白玖的目光凝聚在桌上的唯一一个相框上，小小的照片以辽阔的大海和漫天的海鸥为背景，装下了四个人的欢声笑语。

照片里的一男一女，白玖曾在那张老照片上见过，至于那两个圆滚滚的可爱小女孩，虽然脸型和身材都有了较大的变化，但白玖知道她们就是陈小莫以及她的姐姐—陈小冰。

看着照片里的四张笑脸，白玖心中是说不出的悲凉，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更是因为眼前的少女。被亲情和爱意包围的陈小莫笑得灿烂又阳光，可如今的她，却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以孤傲和冷漠为冰壳，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和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秘密。

突然，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打破了这难捱的宁静，下一秒，却是陈小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奶奶···去世了？”

震惊，无助，悲伤，一切与死亡有关的情绪都出现在这短短五个字中。白玖听得悲切，紫眸流动，竟也落下一滴泪来。

“为什么？”

闷闷的声音响起，细细听去还夹杂着一丝哽咽。

白玖茫然，她不知道陈小莫在此时此刻问出“为什么”的意图。

“为什么你们狐族的宝物会掉进我的梦里？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要面对这些痛苦不堪的回忆，我明明都已经忘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次想起来啊···”

尽管白玖还在旁边，但陈小莫依然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外人眼中那些所谓清冷淡漠、毫无波动的标签已不复存在，在梦里，在白玖面前，她终于真真正正地做回了自己—那个为父母的分离而悲伤，为祖母的离世而难过，为自己未能得见祖母最后一面而愧疚的陈小莫。

面对陈小莫的问题，白玖一个也答不出，她甚至没有出声安慰的资格，只能沉默着，任由复杂又激烈的情绪在眼中不断翻涌碰撞。

在陈小莫的哭声逐渐弱下来时，她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莫，我很抱歉，我不会为自己辩解，因为这些痛苦的确是我带给你的。”白玖的声音如海浪过后的余波，虽然平稳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如果，”她一顿，又继续道：“如果你不想我继续留在你的梦里，那，我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