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奉城

奉城和隐城自然不同。

隐城是普通人类生存居住的地方，城中只有大概不到十个隐月族人在镇守。而奉城是真正族里的分支，这里的城主府就像隐月宫的分殿，往下，又分为数十宗门分管统治，生活的全是族人。

所以噬夜出现在隐城，如果没有作乱的意思，他们是不会理会的，但如果是在奉城，那就是侵犯。

奉城词讧门门内。

“门主。”来人语气恭敬，头低着，眉眼微垂，一副听吩咐的恭顺样子。

“你去宗门里找好一点的画师，将咱们这里每个人画一幅像，给我要精细。最近城里太乱，咱们自己宗门的人，我要一一对清了。”词讧门门主吩咐。

虽说现在是一个很科技的社会，但隐月族里不论主城还是附属城，都生生活的比较复古。衰败过气的古老神族无法接受自己曾庇护的人类早就不需要神的存在，族里始终还保持着万年之前的样子，没有走出那新的一步，似乎是觉得只要这样，他们就还能留住从前的骄傲与不凡。

“是。”弟子领命退去。

词讧门外门。

陆千钺发觉自己做了个极其理智又极不明智的决定。理论上他本该躲郁宁远远的，但实际上讲，他离开郁家的宅院后，根本没地方可去。

换作平日，找个树杈睡一夜也未尝不可，但他现在……走路都基本靠挪。

凝仟说话的时候避开了云川，却忽略了他这个正“昏睡”的人。他们口中的秘密，被他很不道德的了解了大半。

所以他来了奉城。首先打算以隐月族人的身份找个去处，其次，奉城不仅是隐月族的动乱，也是噬夜族的动乱，他打算留几日看个清楚，若能伺机动手解决了这个问题，多少算是帮了雾诛一个忙。

也不枉他当年救了自己一命。

词讧门人见他重伤不假，一定程度上放下了戒心。门中几个掌事的简单和门主说了一声，就找地方将他安置了下来。

陆千钺再缓过一些精神之后，睡得就没那么熟了。毕竟奉城混进不少噬夜，难保词讧门就会有那么几个。虽说他们大概率不会对自己这个小人物感什么兴趣，但现在他几乎没什么还手的能力，就只能警觉一点，随时准备逃跑。

他感觉到了奉城的气息中有一点不对劲，但也只有一点而已，而且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在隐月与噬夜两族中不断隐月藏穿行的成果。换作旁人，即使是本事不弱灵力高强，也会忽略到这些问题。

想来，噬夜族的旁支想凭占下奉城拿到主城的位置，手脚是做全了的，不可能会败在身份被识破上。

凝仟虽说是隐月宫的人，但是毕竟隐月噬夜分割两族又相互敌对，对于对方的内部情况不可能有多了解，所以凝仟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安全可靠、详细。陆千钺还不知道如今是噬夜的哪一支、用了怎样的方法作乱。

门中掌事人大多心善，见他重伤，主动挑了一个人照顾他。倒也不多做什么，就是送上一日三餐，偶尔过来照看他一眼。这已经让陆千钺十分满足了，他十分认真的同那位掌事人道过谢，暗暗心中记了一道。

“这位师兄，”住在这里的第三日，那个弟子照旧给他来送午饭，观他的样子和平日里做的活计，大约只是个杂役弟子。陆千钺叫的这一声“师兄”令他颇为受用，比平时更耐心了几分，“公子叫我何事?”

“我前几日听到些动静，这词讧门中又有新的族人来?”

“这没什么稀奇的。这里一个月能来往许多人，有的是要赶去别的附属城，暂时在这里歇脚；有的就如你一般，同噬夜打斗的时候受了伤逃到这里；还有的就和他们一样，是来投在词讧门下做个长期门客，说不准将来就做了门中弟子，这些你不清楚吗?”

“我基本上生活在普通人的居住地，对族里的事情都不太了解。”陆千钺微微一笑，将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那他们……”

“哦，他们晚你一日来的，是兄妹两个人，他们身上隐月族人的气息很弱了，基本上要退化成普通人了。近日不知如何，噬夜那边动乱的厉害，奉城几个宗门也接二连三有些不对劲，若是出了事儿，他们这些本事弱的要首先被拿来开刀，许是遇见了未来的不太平，投奔了词讧门。他们就住在你隔壁，你伤好了之后可以去看看。”

“奉城的宗门有些不对劲?”陆千钺问起了别的。

“就是总起冲突，好像前几天有几个宗门斗了起来，后来是奉城的城主府出面稳了下来，门主又不会和我们这些小弟子多说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谢过师兄。”

“没事。”弟子见他吃完，又将碗筷收走。陆千钺被伺候的生出几分愧赧来：从前是为了讨生活才满嘴鬼话，如今旁人这般待他，却还要骗着人家。

由于自愈能力实在太差，已经过了两天，他的伤口还是稍微有大一点的动作就会裂开。但他根本不用出去看，也该知道隔壁住的是谁了。

看来连着几天的不安生真是让他昏了头，都已经听全了凝仟先说的全部内容了，竟就没想到郁宁和郁安肯定会来。且不说他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离开，就是他如何刚好会出现在词讧门就说不清。他肯定不能再轻易和郁宁对上了——他太知道她有多精明了，两天前她就该猜到噬夜大乱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再碰上一次他在郁宁面前恐怕就是透明的了。

同陆千钺一样，郁宁和郁安来到词讧门之后也没受到太多关注。除去内门弟子修习的地方其余无关紧要之处也是任他们来往。原因无他，自然是没人把他们这点弱到快没有的实力放在心上。这就不得不赞叹一句郁宁这些年骗人骗的实在太多，伪装起来可谓信手拈来了。

郁安的建议是私下去见一见奉城城主，从他嘴里了解一些情况，但郁宁确认为听来的消息远不如自己过一遍，这样虽是浪费时间了一些，但奉城如今变得悄无声息，谁知道城主还是不是可信。最后由了郁宁的主意，以兄妹的身份装作要投奔词讧门，暂时从底层混起。

词讧门有饭堂，除去像陆千钺那样半死不活的，还有词讧门门主有人送饭以外，其他人都要去饭堂吃饭。

陆千钺就是凭借这半死不活的优势，躲过了同郁宁见面的可能。

郁宁饭量小，吃到一半就支着筷子发呆，倒是郁安提点她，“再过几天就是天祭，不如你先回族里去，我现在奉城守着。”

“咱俩一起来的，你怎么和别人解释我半道就没了影儿?”郁宁将筷子放好，“有那份心在哪里都一样，隐月宫的神祠也不见得比奉城的灵，族里的仪式就让师姐领着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天祭的时候闹，奉城更应该盯紧一些才是。”

隐月族里的天祭的日子就是上一任族长逝世的那天，十年一次，直到下一任族长继位，再以这任族长的忌日为天祭日。

是族里最重要的日子。告祭先灵之后，到了时机，族长还会在这天选弟子做可能的继承人。会有连着三天的拜祭仪式，如今新任族长年轻，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意思，但天祭还是要办的。

“你不回去多少还是不妥。”

“规矩又不是死的，再说了师姐若是不管我，我回不回去谁还能说什么不成?”郁宁十分无赖。

郁安到底是拿她没办法，“话说隐城虽不是旁支附属城，但肯定也有小型自发仪式，今年不知道是谁在组织了。”

“回去之后问问云川。”

“吃完就走，别在那戳盘子了。”

“我这不等你嘛。”

“哎呦，不劳大驾。”郁安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