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囚笼
全是黑白色。
一阁楼小亭,一座远山,一张小桌甚至还有一套茶盏,全是黑白色。
这是个封印阵。郁宁在进来之后的瞬间就辨认出来,不会有任何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存在,但她几乎是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找到解法,便可脱身……
郁宁在心中将这八个字反复念道数次,却始终冷静不下来,攥着刀柄的手用力至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
她用力喘了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一点了。想来这里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郁宁索性收了刀,手指却还是有些发颤。她随意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努力忘记关于这个封印阵的东西,才慢慢有了能思考的能力。
她不会害怕、也没道理会害怕这个阵法,刚才也并非是害怕的反应。她的意识先一步替她表示出了抵触……甚至是愤怒。
愤怒之浑身发抖。
缘何?郁宁抬手用力搓了搓脸,皮肤上的痛感让她思绪回笼了一点。她没被谁关起来过,至少她记得是这样。似乎是有一份不属于她的感受刻上灵魂,逼得她无法做出属于自己的正常反应。
她很少面对这样的困局,但隐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两种情绪配置这具身体。她的手脚都僵了,除了坐在那里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现在是各大宗门依次向先神祭拜的环节,主要是为了纪念隐月一族的历史,各族会依次进入神祠,供上各种灵器仙品。
如此一来,各个宗门的位置就错乱开,他们已错过时机,却还是没能找到动手的机会。郁安向来沉稳,倒不急于一时。唯独让他不放心的就是,方才阁楼上的波动虽不大,但他也注意到了,如今波动消散,郁宁布置的阵法却并未启动,所以阁楼里的影族人就是性命无忧。
但以郁宁的性格,根本不会留手,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她被牵制住了。郁宁的实力他从来都没怀疑过,所以才更加担忧这其中的变故。
陆千钺在两族之间游迹多年,这些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他。他熟悉噬夜,所以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有能力杀了奉城城主的,自然是影之一族的族长承陵,而困的住郁宁的,就该是他手中的画锁了。
这样东西他本不该了解的如此清楚,只是还处于幼年状态的时候,他总跟雾诛在身边,雾诛是常接触这些事儿的,那时他在那些人眼中无足轻重,没人刻意避开他,孰不知他早把秘密听了个全。
想到此处,他隐约有些不放心。本来凭郁宁本事,他没道理担心她会出不来,况且画锁本身不具备什么攻击力,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思索一番,他侧过脸对“下属”说,“你们继续按规矩办,我上去找族长。”
“可……族长不是说今天不让我们参与其他事吗?”
“族长和我传的密令,需要向你报备吗?”陆千钺冷着脸,成功唬住了多嘴又多余的下属。
他避开大部分宗门,从词讧门的位置后面绕走,多年来习惯的藏匿和躲避发挥了最大的作用,没人注意到他已经绕到了阁楼的位置。
眼下的一切还只是他的推测,在确定郁宁是否在里面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打断她的计划。他现在还是桑夷的样子,倒可以寻个借口。
想到此处,他抬手轻叩小阁的门,“主上。”
承陵此前并未感受到有人接近,听到声音顿时神经紧绷,在看到“桑夷”的脸后才放松下来,也有些恼怒,“你来做什么?”
陆千钺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满,本就低着头恭敬的进来,现如今“惶恐”一拜,“主上放心,属下来时隐去了气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承陵听到这话才彻底打消疑虑,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什么事?”
“回禀主上,属下瞧见这奉城许多隐月族人已经心生怀疑,特来请示主上,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陆千钺仍旧是低伏的姿态,不曾抬头。
“蠢货!不是和你说了按原计划行动?!如今奉城的隐月族人不过半数,发现不对劲的又能有多少?何足为惧?!”承陵刚才受一场大难,仍是惊疑不定的状态,虽认为“桑夷”这番来报毫无必要,却没有生疑。
毕竟谁想得到这其中还有一个“中间人。”
“是,主上,属下告退。”“桑夷”弓着腰往出退,“不经意”一抬头,“才”看见承陵满身伤痕,面上“大惊”,不顾身份往前几步,“主上,您这是怎么了?”
承陵有些不耐烦,“做好你自己的事。”
“桑夷”却“担心”地扶住他,“主上,我去给您找个医修吧。”
承陵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对劲,这桑夷平日里虽未争高位多有奉承,但也知晓分寸,况且之前安排他带第三小队,他也多有不满,对自己已不再是这般讨好的态度,这如今……
他猛地抽出手,却恰好扯到肩上的伤,一下疼得发不出力,“桑夷”的手却死死钳住他的胳膊。
见他这一身伤,陆千钺便肯定了郁宁在这里和他动过手,现在人却不知所踪。他索性不装了,几乎是架起承陵,逼迫他看着自己。
承陵倒是“配合”,因为愤怒,死死盯住他,“你要造反吗?”他还是没怀疑“桑夷”已经换了人,毕竟这太过匪夷所思。
陆千钺盯住他的眼睛,不过片刻承陵就瘫软在地,他使不出力气,眼珠子却要凸出来一样瞪着陆千钺。
陆千钺良久未出声,仔细回忆了承陵这三天的记忆,确定了郁宁的位置,也确定了承陵并不知道这封印阵何解。他捡起承陵那时仓皇丢在一旁的画卷,才慢慢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是造反呢?若不是我,你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噬夜族长不死,又哪会这影族的有出头之日?
他用灵力凝实成尖刀,承陵拼命要后退,却使不出力气,“桑夷!”他气急大喊,也来不及深想“桑夷”何是有了能算计他的本事。
影族的替换之术一般只能用在实力相当或比自己差许多的人身上,向高一阶的人动手有被反噬的风险。
在“桑夷”面前,他却甚至没有反攻的余力。
“我不是。”陆千钺轻声说,声音依旧平和,手中的动作却毫不犹豫,尖刀钉进了承陵的喉咙。像当初的噬夜族长一样,被焚尽了灵魂,没了转世托生的余地。
既然承陵并不知画锁何解,那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祭阵,完成郁宁的布置。
言尽于此,他没打算让承陵做个明白鬼,以防如今他状态不比从前,万一手下的不干净,自爆身份就是件蠢事了,这样只会麻烦不断。
画锁中。
郁宁原地闭目“打坐”了许久,腿脚都有了僵麻之意,那种躁动的情绪才平缓了一点。
这画是封印的阵法,内部的空间却并不逼仄,一幅水墨画中,山水长亭皆有,只是全为黑白。
她慢慢站起来,摸索着走到长亭边,手中摸过那黑柱子,又仔细瞧了瞧白檐。这样的画面已经看了许久,却还是觉得燥怒非常,她又闭上眼,大脑才开始慢慢运转。
这东西她见过。
在族里的时候。隐月族有一禁地,师父说过那里封印了许多上古时期的妖兽,便是用这种画锁封印的。
她运转了一下灵力,却感到一阵阻塞。这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画锁是无法用术法攻破的。记得年幼时自己唯一一次挨了师父的教训,就是因为闯了禁地。具体的事过去太久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差点放走了凶兽吧。
话说那是误打误撞的都动的了手,现在被关进来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郁宁不断回想,试图从记忆中抓一点苗头。
突然,手指触到刀刃上承陵的血,脑中灵光一现。封印阵,不过就是要阵中有人,或让阵法以为其中有人。
郁宁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有了这个念头,她马上用刀划破自己的手心,将血都涂抹在亭中的方几上。
一个人的存在无非只分为两种——血肉和灵魂。
自己的魂魄已有缺失,再为这个破阵法留下什么,实在不值。血肉倒是无妨一试。
血液停留在方几上,显得格外鲜红,而且过了许久,也没有干涸的迹象!
郁宁调动灵力,发现要比之前通畅许多。
看来真的是这样!
她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让血更多更快地流出来——谁知道这画内画外的时间是否有所不同,这个关头,她耽误不起。
为了看到自己的血不白流,她把血都淌到了画中白色的地方——白色不比黑色,她见得到这鲜红一片,出去以后,也一定要让承陵给这黑白水墨画添点颜色。
终于,她感觉到灵力的运转再也没有束缚了。
既然是纸,自然怕火。郁宁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在鲜血染过的地方燃出一条路来。
画外。
陆千钺捧着画卷,正拼命回忆关于影族画锁的记忆,试图解开封印,画锁却突然烧了起来,他没被烫到,但还是下意识松手,画锁“吧嗒”一声掉在脚边。
下一秒郁宁几乎脸贴脸的距离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呼吸可闻。
陆千钺忙退后两步,想到还在烧的画锁,又下意识把郁宁拉开。他注意到了郁宁手上的伤,轻轻扯过她的袖口,“你……?”
他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承陵尸体和他喉口的刀,一下子止住了想问询的话。
郁宁抬脚将未燃尽的画锁踹到了承陵脸上,火势本也不大,只是将面庞烧得焦黑一片变熄了。
她盯着火烧完,转头对陆千钺一笑,“你问我什么?”
语气明媚,陆千钺都听傻了,“我问……你没什么事吧?”
“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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