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5

这里雨暄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

知纱稚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罪忘录》，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

雨暄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禁发于章句，遂成《代离怨》，词曰:

残阳与我立黄昏，阿婆问我粥可温。

飞蛾与我捻熄灯，笔砚共我书半生。

孤月陪我夜已深，往事与我把酒分。

春风拭我相思泪，睡梦与我恋前尘。

微风陪我顾星辰，案几知我茶已冷。

归燕听我诉衷肠，暗香解我心头梦。

吟罢搁笔，方要安寝。

纱稚从外回来，头上戴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

雨暄瞧着，纱稚杏眼湿漉漉，纯净剔透泛着明亮光泽，明透眼瞳上覆着薄薄一层水光，纤长卷翘的睫上沾着晶莹的小水珠，一对秀眉也皱巴巴的，翘挺的鼻头粉红粉红的像只小羊，瓷白如玉的肌肤覆着红晕。

唇瓣殷红又饱满，反衬得少女冰肌玉肤，银色蓬松的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纤细玉白的手捂着下半张脸，看起来反倒更加柔美动人。

只觉得眼前一身素衣的侄女五官精致到好像是上帝的宠儿，如同每一寸都在张扬着美感，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又看那蓑衣斗笠不是寻常市卖的，十分细致轻巧，因说道：“你那衣服啥时候买的，咋没见过你穿过。”

纱稚道：“这三样都是北祈郡主送我的。她闲了下雨时在家里也是这样。你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别的都罢了，惟有这斗笠有趣，竟是活的。上头的这顶儿是活的，冬天下雪，带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下顶子来，只剩了这圈子。下雪时男女都戴得，我送你一顶，冬天下雪戴。”雨暄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夺，与方才说纱稚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的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嗽个不停。

纱稚却不留心，因见案上有诗，遂拿起来看了一遍，又不禁叫好。雨暄听了，忙起来夺在手内，向灯上烧了。纱稚笑道：“我已背熟了，烧也无碍。”雨暄道：“我也好了许多，谢你一天来几次瞧我，下雨还来。这会子夜深了，我也要歇着，你且请回去，明儿再来。”纱稚听说，回手向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一个金表来，瞧了一瞧，那针已指到戌末亥初之间，忙又揣了，说道：“原该歇了，又扰的你劳了半日神。”说着，披蓑戴笠出去了，又翻身进来问道：“你想什么吃，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回薄母，岂不比她们说的明白？”

雨暄笑道：“等我夜里想着了，明儿早起告诉你。你听雨越发紧了，快去吧。可有人跟着没有？”

有两个婆子答应：“有人，外面拿着伞点着灯笼呢。”雨暄笑道：“这个天点灯笼？”

纱稚道：“不相干，是明瓦的，不怕雨。”雨暄听说，回手向书架上把个玻璃绣球灯拿了下来，命点一支小蜡来，递与纱稚，道：“这个又比那个亮，正是雨里点的。”纱稚道：“我也有这么一个，怕他们失脚滑倒了打破了，所以没点来。”雨暄道：“跌了灯值钱，跌了人值钱？你又穿不惯木屐子。那灯笼命他们前头照着。这个又轻巧又亮，原是雨里自己拿着的，你自己手里拿着这个，岂不好？明儿再送来。就失了手也有限的，怎么忽然又变出这剖腹藏珠的脾气来！”纱稚听说，连忙接了过来，前头两个婆子打着伞提着明瓦灯，后头还有两个小丫鬟打着伞（暂时的）。纱稚便将这个灯递与一个小丫头捧着，一径去了。

就有君澜沧的一个婆子，也打着伞提着灯，送了一大包上等燕窝来，还有一包子洁粉梅片雪花洋糖，说：“这比买的强。姑娘说了：姑娘先吃着，完了再送来。”纱稚道：“回去说‘费心’。”命他外头坐了吃茶。婆子笑道：“不吃茶了，我还有事呢。”雨暄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忙。如今天又凉，夜又长，越发该会个夜局，痛赌两场。”婆子笑道：“不瞒姑娘说，今年我大沾光儿了。横竖每夜各处有几个上夜的人，误了更也不好，不如会个夜局，又坐了更，又解闷儿。今儿又是我的头家，如今府关了，就该上场了。”雨暄听说笑道：“难为你。误了你发财，冒雨送来。”命人给他几百钱，打些酒吃，避避雨气。那婆子笑道：“又破费姑娘赏酒吃。”说着，磕了一个头，外面接了钱，打伞去了。

雪雁收起燕窝，然后移灯下帘，服侍雨暄睡下。

雨暄自在枕上想念纱稚，一时羡慕她有母兄；一面又想纱稚虽素习和睦，终有嫌疑。又听见窗外竹梢焦叶之上，雨声淅沥，清寒透幕，不觉又滴下泪来。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了。

话说鹿雨暄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去，暂且无话。

《由于剧情无法开展，故暂时修改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