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奸商

江野扭头看向徐婶，徐婶仍在抽着烟盯着对面泛黄的墙壁发呆，仿佛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她说的。

犹豫了一会儿，江野才走进了满地都是垃圾的厨房。

江野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积攒的垃圾袋子，生怕突然窜出来只老鼠撞到他腿上。

走到电饭锅前，江野鼓起勇气揭开满是油渍的锅盖，心里头一阵恶心。

锅里面只有一点乳白色的汤底，正冒着热气。

江野咽了咽唾沫。

这特么该不会有毒吧？

怎么那么像格格巫熬的毒蘑菇汤？

江野在碗柜里挑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碗，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嗅了嗅，好像是鱼汤。

他皱着眉嘬了一口。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而且……味道好像还不错。

江野舔了舔嘴唇，鱼应该挺新鲜的，熬出来的汤带着点淡淡的鲜味儿，喝着还挺香。

几口把鱼汤喝完，江野看向锅里，寻思着还能剩下点什么，但里面除了这碗汤就什么也没剩，还真就只留了碗汤。

不是……

江野有点想骂人的冲动，他摸了摸仍然很饿的肚子，决定还是得出去找点东西吃。

回到屋里穿好外套，江野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屋子的钥匙。

江野缓缓走到徐婶面前，生怕吓到她。

徐婶依旧看着墙发呆，就跟他不存在一样，自顾自的抽着烟。

江野眉头皱了皱，站在徐婶面前顶着呛人的烟味开口道：“家里钥匙能给我一把么？”

徐婶放下烟，看了看他，然后抬起手，指着茶几上的一串钥匙说道：“先用我的吧。”

江野拿起茶几上的一大把钥匙，“哪一把？”

“最短的那根。”

江野对了半天才找到那根最短钥匙，叹了口气然后把它解下来揣进兜里。

就这看着跟垃圾回收站一样的家，还配这么多钥匙，整的跟全地球都是她管着一样。

江野眯了眯眼睛，脑补了一段其实我舅妈是隐世高手，而这处房子只是他们其中一处藏身之地，实际上他俩家财万贯，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只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才不得不没落于此？

江野想完差点没绷住。

江野拉开房门，看着还在吞云吐雾的徐婶，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少抽点烟吧婶婶，对身体不好。”

徐婶抽烟的手顿了一下，她慢慢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瞪着江野，江野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关门走出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屋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江野摸黑快步冲下楼梯，有两个台阶他没看清，差点一脚踩空滚下去。

草！

这家人什么病！

外面月色半入云中，旧城区只有几盏相隔老远的街灯还在半死不活地亮着。

跑出单元门口，江野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回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人，苦恼，烦闷，这些记忆全都像石头一样一齐压在江野的身上，让他喘不上来气。

江野撑着膝盖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冰冷刺骨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他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痛快。

一阵刀子似的寒风吹过，江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是为了干什么，他紧了紧衣服，把手揣进兜里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高低不齐的老楼房拥挤在街道两旁，两栋楼间黑暗的小巷子深不见底，偶尔有几处打骂声或打牌时发出的吼声从楼里传出来，到处都透露着黑暗和沉闷。

记忆里江野还从未在这么破旧的城区呆过，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繁华的市中心长大，房子是全市最贵的住宅，学校也是市里最顶级的学校，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突然冒出来个徐大壮和徐婶这样的亲戚。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寄宿在亲戚家里，在外面租个房子还不行吗？

是不是自己在父母眼里就永远是个不能独立自主，永远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孩。

他不知道。

“咕～咕～”，江野的思绪再一次被饥饿的肚子给打断，他揉了揉有些空瘪的小腹，寻思着待会是吃点羊肉串还是烤五花。

然而当江野顶着寒风在街道上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终于明白。

菲律宾没有雪，马尼拉没有爱，这座小城也没有烤五花。

江野虚弱地扶着垃圾桶，低头看了眼手表，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才九点不到，街上还亮着灯的基本就只剩下KTV和网吧了。

又拖着身子走了半天，在江野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一世英名就这么结束在这寒冷陌生的街道上之前，他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发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面馆。

走进去，面馆里面没什么人，江野焦急地点了一碗牛肉面，然后找了个空位坐着。

当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到江野面前时，江野看着面前的这碗面，不知怎么的，就这种平时他总感觉老板会往里面吐痰的小店，现在却让他格外感动。

几大口下去连汤带面一齐吃到肚子里，江野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江野望着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的跟店里似的没什么人，他想再往远处看看，但相隔老远并且有气无力的几盏路灯几乎没什么亮度，远处就沉寂在一片黑暗里。

外面寒风呼啸着，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迈腿走出去。

江野坐在椅子上，索性拿出手机，无聊的翻着以前拍的的照片。

他很少拍别人，也很少自拍，里面基本都是他拍的风景照，有几张落日他特别满意，感觉就算放到个什么摄影比赛上也得拿个奖的那种。

一直待到店里打烊，江野这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一想到要回徐婶和徐大壮那个家他就头疼。

江野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昏沉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像是在无声倾诉着少年的心事。

路过一家小卖部，江野舔了舔有些开裂的嘴唇，决定进去买瓶水喝。

掀开门上的帘布，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江野走进去，借着热气搓了搓手，环顾了一下四周。

两排货架子搁屋里摆着，上面的东西被码的整整齐齐。

一个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正慵懒地靠在前台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两个羊屎蛋子似的的东西盘来盘去。

江野仔细看了看。

是两个核桃。

这人…还挺养生的。

这是江野第一次见到李东燃的印象。

李东燃抬起头看了看走进来的顾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还挺高冷。

这是江野对李东燃的第二印象。

男生五官深邃，皮肤十分白净。一副寸头显得他干净利落，笔直的剑眉衬得他英气十足。

李东燃见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然后继续认认真真的把玩着手里的核桃。

江野走到货架旁边，在选择恐惧症发作之前，眼一闭牙一咬随手拿了瓶农夫山泉，放到李东燃面前。

“老…同学，这个多少钱？”江野看着他那张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脸，硬生生地把“老板”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别跟我扯什么老同学，”李东燃盘着核桃，意味深长地看着江野开口道：“今天你就是叫老爸也是五块。”

江野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五块，”李东燃坦然一笑，深沉的嗓音响起，“买不起可以不买。”

他这几句话给江野听傻了，先不说这水是他妈农夫山泉还是神仙山泉，能搁这荒郊野外卖五块。

就他这服务态度是几个意思？

谁家小卖部上来就让你当儿子？

江野瞪着他，没说话。

李东燃一手盘着核桃，一手又从旁边抽出一瓶冰露扔到桌面上，“老同学，喝不起的话可以喝这个，三块。”

江野感觉自己大概是碰上奸商了，而且是那种相当嚣张，明目张胆坑你的那种奸商。

“我他妈的今天还就得尝尝这个五块钱的农夫神泉是个什么味！”江野盯着李东燃，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100元钞票扔在桌子上。

李东燃依然保持着微笑。

“不好意思，找不开。”

“什…什么？！”江野震惊地看着他。

“今天没什么人，所以没零钱。”李东燃很真诚解释道。

江野盯着他。

没什么人？

就你这服务态度和价格，这小卖部能开到现在真他妈是个奇迹。

江野有些烦躁的打开钱包，发现里面都是100元整钞，他这才想起刚刚吃面把零钱都花完了。

“我也没零钱。”江野给他一副“你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盯着他。

李东燃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那…要不你再多买几瓶？”他微笑着看着江野，“或者买点别的什么凑个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