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做梦

许应被背回来，黎袖帮她洗了个澡，洗到一半时，许应忽然醒来。

但意识不清醒，甚至可能以为是在做梦。

许应“嘿嘿”傻笑两声，又觉得不够似的，伸出全是泡沫的手，想碰一碰黎袖，但还没碰到，就被抓住，不满地嘟囔道，“师尊准你，师尊准你碰我，你却不然师尊碰碰你。”

黎袖面无表情地给许应浇水冲洗。

手下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温柔，越来越粗暴。

许应有一头如海藻一般漂亮的长发，只是在洗起来的时候需要小心洗护。

黎袖的手指骨感瘦削，漂亮的像一块玉。

毫不客气地放在许应头上，洗搓揉捏，把许应疼得脸一抽一抽的。

许应明显很不高兴，但脚底刚被包扎好，也不好提脚踹她。

只能皱着眉头，嘴里哼哼两声。

黎袖抱起嘴里哼哧哼哧不满的许应，小心翼翼地给许应的脚底避水。

将人抱到床上，不紧不慢地用吹风机给许应吹起湿濡的发丝。

微亮的日光，静静地在东方的一角，爬进了楼阁的主卧。

许应一躺到柔软的大床上，眼皮就沉不住地一张一闭，最后还是忍不住困意与疲倦，陷进了沉沉的睡意之中。

黎袖将两个人的头发烘干，再爬到许应的床上，将背着她侧躺的许应一把搂过来，紧紧抱着，还把自己的头抵在许应的颈窝。

从远处看，黎袖将自己整个人团得很小很小，靠在许应的怀里。

那应该是一个很难受的，并且难以维持的动作。

可黎袖的脸上，出了满足，别无他物。

她在心底思慕并止不住地渴望，真希望时间在这里可以慢一点。

慢一点，再慢一点，显得她的贪念少一点。

许应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知道是因为睡之前经历心情的大跌大落，还是因为身边有强大的alpha信息素。

她紧皱的眉眼一点一点舒展开，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事情，嘴角甚至含起满足的笑。

黎袖握住了许应温暖而纤细的手，十指紧扣地放在她的心口。

深埋藏于心口的烂的流脓的伤疤，终于有了愈合的迹象。

两个人的长发混在一起，在微微泛白肚的天光之下，爱意与暖意随着和风，轻轻吹向紫竹林。

向迟到的盛夏告诉。

向早来的初秋宣告。

黎袖撑不住地睡了过去，没有看到许应后来在梦中的恐慌。

那阁楼的每一张临摹，没有一张许应的正脸。

是背影。

是侧脸。

是迎着光的使者。

可是，这般深沉的爱，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

在梦境里，许应被灰溜溜的中学时代的自己所质问。

“你的成绩很优秀吗？”

“你的长相很出众吗？”

“你甚至连风头都没敢露过一次。”

许应有些哽咽，但还是撑着脸面，“不出众也是错吗！”

许应被自己喊醒，睁开眼睛又托起十指相扣，脑子微微怔愣。

黎袖被许应的动作吵醒。

手指微微蜷缩，摸到两行清泪，黎袖猛地睁眼。

蜷缩的身子早就酸涩麻木，突然的动作让黎袖脸色惨白，却又正色道，“做噩梦了吗？”

被松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许应的后背，带着生涩的安慰。

许应握住黎袖的另一只手。

很紧，像是想要以此来证明什么一般。

黎袖心底颤了颤，“许应，我在。”

许应猛地如梦初醒般，惺忪迷离的眼神突然清醒得可怕。

栀子花香的信息素灌满许应的鼻腔。

可是她明明之前是完全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

“你那一针，里面有什么？”许应声音遏制不住的害怕。

黎袖还在轻拍许应后背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眼眸。

晨起的煦光落在她那翩长又纤细的睫羽之上，氤氲出光的和尘。

睫羽下面是一双傲慢的眼眸，丹凤眼微微上挑，不知勾住了多少人的心弦，此时却有些委屈地下垂，像一只办了错事等待被训的可怜小狗。

可是许应并没有闲心来欣赏黎大明星的绝世美颜，也没有兴趣来点评一下，黎大明星的“可怜”的演技。

“omega催化剂。”黎袖的声音依旧是和平常一般从容，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波动。

却让许应陷进了死寂一般的绝望。

黎袖感受到许应手心的温度以飞快的速度冷掉，甚至有些颤抖。

黎袖安慰性地用额头碰了碰许应的冰手。

“啪！”

许应的另一只手打在了黎袖完美的侧脸上。

红印赤裸裸地描摹着许应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beta！”

想起昨日的种种，自己像一个没有意识，没有自主，甚至没有羞耻的玩意一般贴到黎袖身上，她就觉得心口燃着一口火，吞下去，灼烧人肺腑；吐出来，伤人又害己。

就这么卡在自己的咽喉，卡得她愤怒难堪，甚至想直接给自己一闷棒，让她还能留个全身干净，而不是被驯化被奴役被物化。

许应愤愤地把黎袖推开，从床上离开，脚底却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腰身一轻，又被抱回了床上。

黎袖的神色，依旧冷冷清清的，让人看不出喜怒，猜不透心情。

黎袖神色一点一点地变沉，像鱼雷如水，心底炸开了一大块血肉，但面上却一点也没有变化。

“你真的认为，惹了alpha，还可以全身而退？”

“只是因为你是beta，我就要放弃吗？”

许应极力地反抗，脚底快要愈合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上殷出几丝血色。

而黎袖却紧紧箍住她的腰身，窝在她的颈窝，在她的耳边，平和地诉说着她的贪念，“可是，我没那么委屈求全。”

“我想你一定会后悔来招惹我，但是，我宁愿你后悔。”

也不愿让自己再去悔恨。

许应的眼眶红了一圈，她的长相原本就是标准的清纯小白花类型，此时发着怒，红着眼，这副任谁看了都觉得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是，许应在黎袖手里受的最大的苦，不过是被强塞满心腔的爱意。

黎袖如是想，可是看着许应愤怒又悔恨的样子，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我，我会对你好的。”

对上那双悲愤欲绝的眼眸，黎袖手中的力气都像是被抽水断刀一般，一瞬间断了线。

只能磕磕绊绊地给许应承诺，也给自己徒劳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