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封闭

时光荏苒，很快我便享受了五次帝国的春天。

五年前那场经历仿佛是一场梦境般的存在，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每当我闭上眼睛，那片白沙、那片大海，以及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清晰而生动。

那个满是冲劲儿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在海底所见到的一切告诉帝国的所有人，让他们了解这个美丽而神秘的世界。我站在帝国的广场上，满怀激情地向人群讲述我在海底的奇妙经历。我描述着巨大的海浪、怪异的幽灵船、海底的奇景，以及那些隐藏在海天之界的……人鱼。

片刻的安静过后，他们爆发出震耳的嘲笑，他们说我在编一个童话故事，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

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是真的，可四周传来的疑惑以及嘲讽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脏，人们纷纷摇头，认为我疯了。他们说我胡编乱造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

“你若是把这些写成一本书，或许我会去买上一本！”

“人鱼？哈哈哈哈，你说人鱼是真的？我还说塞壬和海妖也是真的呢！”

“你说你被幽灵船上的活死人咬成重伤，证据呢？受了伤，总归会留下疤痕吧！”

“亮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我没法拿出证据，人鱼的疗愈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把那些能够证明一切的疤痕全都抚平。

“快啊！把衣服脱了让我们都看看！”

“疤痕可是冒险家的勋章，莫里斯！”

“他拿不出证据，那些故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哈哈哈哈……”

“骗子！”

……

骗子。

满心的茫然与无助足以把我击垮，我站在广场上，春日的微风几乎要把我吹散。

只有我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却无法让别人相信。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和感知能力，甚至开始怀疑那个美丽的海底世界是否真的存在过。

那些自我怀疑的想法，如同阴影一般，把我强行拖入了无尽的黑暗。

我在帝国西海海域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这里远离闹市，安静的氛围让我无法自拔。

我无数次独自坐在海边，望着那片曾经让我如此着迷的大海。海浪一次次拍打上悬崖，又独自退了回去，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而我，却再也无法听到它们的声音。

我的心灵被封闭起来，就像一座孤岛，与世隔绝。日复一日，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承受着痛苦与挣扎。

卡尔是对的，没有回忆，才不会有遗憾。

很难想象我这样的年纪居然说得出遗憾这种话，毕竟在帝国，很多像我这样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还在为自己的事业打拼。

而我却因为曾见过普通人未曾见过的光景而自此封闭，就像是……那些说莫西号的失踪是天神降下的神罚，我和那些村民一样，变得“神神叨叨”。

“哦上帝啊，你到底对莫里斯做了什么！”

伊芙琳见到我时的这一声惊呼，是把我从无限的堕落之中硬生生拽起来的麻绳。

“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阳光有些太刺眼了，我把她邀请进来，却发现那张破旧不堪的木桌上被残羹剩饭铺满，我这垃圾房似的屋子根本没有让这位小姐落脚的地方。

“抱歉……我，我不知道你要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可是我的拜访贴提前一周便送来了。”

伊芙琳站在玄关处，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四处看了看，提起裙摆艰难地把自己移动到了我的……客厅？

好吧，只有那块儿还算干净，因为我睡在那儿的地板上。

“你现在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这位大小姐摘下了手套，思考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了我的“床”上。

“还没有做好回到家族的决定吗？伯父伯母其实很想念你。”

“我去准备茶点……”

我本能地抗拒着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躲进了厨房，尽管我已经很久没有泡茶，以至于打开茶柜之后飘出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一连取出几罐茶叶都早就过了期，我颓废地烧了壶水，用家里最干净的白瓷杯给伊芙琳泡了一杯蜂蜜水。

好在，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嫌弃我这陋室，看着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在这儿连个侍从都没有。”

“我是个能独立生活的人，没有侍从也能生活得很好。”

“生活得……很好？”

伊芙琳张望着四周，把杯子放下。

瓷杯与杯垫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很好’的话，莫里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堕落。”

她从自己精致的小包中拿出一小面镜子，对准了我。

“好好瞧瞧自己吧，莫里斯，曾经那个帅气自信的男人去哪儿了？”

“我……”

面对镜子中那个胡子拉碴，顶着乱糟糟的长发的人，我无话可说。

“你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