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办公室

肖云青讨厌这种喜欢打哑迷的人，每次跟他们交流都很困难，随时随地都要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会错了意。

显然，肖云青跟杨华南还不具备那种一眼就能领会到对方意思的默契。

在书声琅琅中，杨华南的沉默如一柄高高悬起的剑，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装怪！

肖云青心头有火，火气不免得上了脑袋。肖云青瞪着他，面上隐隐能看到一些忍而未发的怒气。

她原以为杨华南会老老实实，或者说结结实实对上她的双眸，这样他就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肖云青低估了一个中年人的高傲与不屑。

杨华南的眼神轻巧一滑，溜到了肖云青的脑袋上。他双手负后，沉声道：“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头顶上锋利的铁剑蹭地一下变成了长气球做成的剑，不仅如此，那把剑还俏皮地点了点肖云青的脑袋。

肖云青满腔的怒火，最后只能哑了。

“一不小心摔了。”

“摔了？！”杨华南瞳黑如闪电，疾声厉色状，声音也雄浑了许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肖云青的怒火复燃，刚想呛声，转念一想，还是忍了下来，生硬回道：“意外罢了。”

杨华南又不说话，肖云青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就又问：“老师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要去早读了。”

“你以后小心点！进去吧。”杨华南似乎是意有所指，说完之后背对着她摆摆手。

肖云青进教室的时候臭着一张脸。张思宁抬头看到，眼珠子都瞪大了，看见她来，赶忙往旁边让位置给她，还见缝插针关心了句：“咋了？脸咋这么难看？”

肖云青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待会儿，我进去再说。”

肖云青从张思宁让出来的缺口钻了进去，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又拿起桌上的语文书高高举起，遮住自己的脸。

张思宁见状也跟着举起手中的语文书，缩着脖子，转头用胳膊肘怼了怼肖云青：“诶，快说！”

肖云青又翻了个白眼。

张思宁看见了，又捅了几下：“哎呀，你这家伙快别翻白眼了！快说！”

“还不是杨华南！”杨华南这三个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故事。

“南哥咋了？”

“他把我叫出去，一句话不说就算了，他还凶我！”

“他怎么凶你的？”

肖云青清嗓，然后开始模仿起杨华南的一副做派，声音也一变，手中的语文书当做杨华南的手，往张思宁那边点了点：“你！脑袋怎么回事！”

“摔了！你！给我小心点！”

张思宁被肖云青逗得憋不住笑，肩膀耸动，手上的语文书也滑下来。

“你模仿得真像！哈哈哈！”

“是吗？”

一道雄浑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她们。张思宁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笑登时冻住了，她的眼珠子一瞟，吓得立马站好，嘴上慌乱说道：“南…南哥！”

来者赫然正是杨华南。

杨华南没有生气，只是语气低沉问了句：“像谁啊？”

“你们两个，下了早读到办公室！”

肖云青和张思宁双双仰天长叹。

下了早读，肖云青问张思宁：“要去吗？”

张思宁苦着一张脸，笑得勉强：“不去会不会死？”

肖云青脸色一变：“那我们…去？”

张思宁点头。

她们起身，正巧碰到课代表在收作业，肖云青看向张思宁：“咋办？我一个字没动。”

张思宁不知道怎么办，回：“我咋知道啊？”

“云青，你不用交了，我让课代表帮你跟老师讲一声。”罗江雁收着语文作业，听到她们聊天，顺嘴解围。

“谢了江雁！”肖云青道。

“没事！”罗江雁抽走一本练习册，拿在手里朝肖云青的方向举了举。

“快走快走！”张思宁拉着肖云青的袖子就走。

高一班主任的办公室都在二楼，张思宁扯着肖云青冲上去，正撞见沈珠搬着一大摞作业去交。

“沈珠！”张思宁惊讶，松开肖云青的袖子，上去又拉着沈珠的袖子，“你也来办公室？”

沈珠有些傻了：“我不该来？”

“她不是这个意思。”张思宁身后的肖云青双手环胸，出声解释：“我们早读讲杨华南坏话，被他叫去办公室了。”

“杨华南？南哥？”沈珠问。

“嗯哼。”

张思宁看了一眼沈珠手上抱着的物理作业，抓着她的袖子问：“沈珠啊，你是不是也要进办公室啊，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呗？”

“好啊，走吧。”沈珠抬下巴示意。

张思宁伸手拿过一摞作业：“我…”她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肖云青，见肖云青面色怪异，嘿嘿一笑：“我们帮你分担一下。”

沈珠抬眼跟肖云青对视，挑眉。肖云青瘪嘴摊手，沈珠轻叹一口气，点头。

“进去吧。”

三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分别是沈珠打头阵，走得大大方方，张思宁居中，手上抱着一摞作业，脊背微弯，脚步也瑟缩，最后是肖云青，她倒是无所谓得很，走得散漫。

废话，伤者为大好不好！

“周老师，作业送来了。”沈珠看到杨华南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子，走过去把作业放在桌子上。

身后的张思宁看到对面的杨华南，用自己的手上的作业戳了戳沈珠的腰，却被身后的肖云青拧了一把。

肖云青你要死啊！张思宁转头用眼神骂着她。

而肖云青一脸坦然，还冲她笑笑。张思宁顿时一激灵，感觉脊背发凉，她伸手搓了搓手臂，心里还疑惑这大热天怎么会这么冷。

“张思宁。”杨华南点了她的名。

“呃…到！”张思宁下意识站军姿，高声答道。

清脆的声音登时让办公室都安静了，众人纷纷看向张思宁，尤其是杨华南和他对面的周老师。

一个脸色阴沉，另一个则带着笑调侃：“看来前两周军训没白训哈！”

张思宁则一脸尴尬地看着杨华南。杨华南先是看看肖云青，见肖云青一脸乖巧，又是看看张思宁，张思宁也一脸乖巧，又瞟了眼沈珠，沈珠正在跟他的同事交流。

杨华南最后叹气摆手：“你们俩回去吧，马上上课了。”

临走时，肖云青望了一眼办公室的窗外，阳光不算炽烈，不知名的绿树成荫，叶子透着阳光，枝桠朝八方疯长。

她俩刚走到办公室门外，肖云青一把拉住张思宁：“张思宁！”

“你干嘛！”

肖云青指着楼下楼梯间的铁窗外，刚好阳光穿过来。她抓着张思宁问：“这是啥子树？”

“啊？”张思宁无语，她翻了个白眼，一把甩开，自己双手抱胸懒散敷衍：“香樟，银杏，松柏，反正就是这些咯！”

“是黄桷树。”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女声，她们回头看，是所谓的周老师。

“好了，快上课了。”周老师温柔催促。

“老师再见！”她们两个跟周老师道别就往楼下冲。

“肖云青！”沈珠眼见到肖云青一个箭步，直接从楼梯蹦了下去，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肖云青下楼时还不忘了回头跟沈珠招手，喊：“沈二！中午一起吃饭啊！”

这个肖云青！

“沈珠，我们该走咯？”

“好的。”

二人前脚刚走，上课铃就响了，周老师在进6班教室前，往早就空旷的走廊望了一眼，目光有些哀伤。

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低头苦涩笑笑，抬头之后面上又是一副温柔可人的笑。

上午一阵吵闹之后，中午又开始食堂冲锋。

中午之前，沈珠特地下楼找了肖云青。

“肖云青！有人找你！”

“诶，来了！马上！”肖云青还在低头奋笔疾书。

肖云青人虽然负了伤，挂了彩，但周末没做完的作业和周考试卷还是要做的。

“肖云青！”传话的人催得急，肖云青只好放下笔看看是谁找她。

嚯！沈珠！

肖云青一把拍醒身旁睡觉的张思宁：“起来起来，让我！”

“哎呀，你烦死了！”

“你继续睡你的！”肖云青匆匆安抚，张思宁没理会，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找我干啥？”肖云青见到沈珠第一句话就问。

“中午不是约我一起吃饭吗？”沈珠反问。

肖云青往后仰，偏头看了眼教室上的时钟，又抽回来说：“这不是还早的吗？”

“不早，”沈珠拍了拍肖云青的脑袋，“你这个样子也不方便打饭，我是来找你拿饭碗，我中午打好之后到二楼的楼梯口等你，你看怎么样？”

肖云青惊叹：“哇！这么贴心？”

“干不干？”

“那必须的！等着！”肖云青飞快闪到教室后面的铁架子上，伸手顺跑了自己的碗，又闪现到后门。

沈珠看到她往后面走，自己也移步到了后门。

“呐，给，我要吃黄豆炖猪蹄，豆花和豇豆！”

沈珠接过饭碗，抬手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走了。”

“诶！好嘞，中午见！”肖云青目送沈珠上楼。

沈珠觉得完全没必要，但肖云青曾经说过：

“我不知道跟你的哪一次见面是最后一次，所以我每次都要看着你离开，每次都要说再见而不是说拜拜。”

“再见也许真的能再见，但拜拜真的就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