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解密失败

肖云青的头发很快又被吹干了，但身后的沈珠似乎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肖云青晃了晃脑袋，得到了沈珠的轻拍。

“别动！”

肖云青趁势问：“还没有吹好吗？”

“我在给你梳头，你别着急。”

肖云青又晃了晃脑袋，这一次幅度更大，逼得沈珠不得不停手，放下手里的梳子，问：“你很想睡觉吗？”

“你不困吗？”

“好像有点儿。”

肖云青转身，扯着沈珠的袖子摇晃，道：“那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好。”

沈珠轻声应下，收拾好一切之后，拉着肖云青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个过程里，沈珠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云上，晕晕乎乎的。当下的她言辞穷尽，都找不出什么词更能贴合此情此景。

沈珠之后成年了，学会喝酒了，回忆起当时，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她们相握的手，汗湿的手心和彼此之间狂躁的心跳。

回忆会永远都是美好的，人会自动使用想象力来弥补那些不美好的地方，就像他们始终坚信断臂维纳斯只有接上了手臂，才是最美的。

细细剖析回忆的成分就会发现，那些模糊感受始终大于具体的情景，头脑中的想象大于残酷的现实。

有些人的懦弱是有理由的，他们只是理想主义，但有些人的懦弱是无解的。

正如肖云青此时此刻面对沈珠的询问，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哑巴，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

“肖云青，你说你小学在燕京读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在那边读初中呢？”

为什么呢？

肖云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但她还是飞快编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来搪塞她：“当时政策不允许，就没有继续读了。”

“政策？”肖云青感觉自己的身上的被子突然动了一下，她扭头去看，发现是沈珠在床上翻了个身，沈珠继续追问：“什么政策啊？”

肖云青解释道：“当时燕京的政策只允许外来务工子弟的子女读八年书，只能读到初二，初三就要回原籍参加中考。”

肖云青说到这里，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她很快便接着道：“当时范薇担心两地教材不一样，我会吃亏，趁着小学六年级毕业，拎着我回去参加初中面试。”

“其实说是面试，当时的招生老师问我要不要参加考试，我拿着我的一摞获奖证书，直接摇头拒绝。”

“我第一次来巴渝的时候，觉得这里好新奇，树是深绿的，天空常常是灰的，一副颓丧样子，还很热很潮。”

沈珠问：“那现在呢？”

“现在？”肖云青顿了顿，“现在觉得还行，就是火锅太辣了，吃了要拉肚子。”

沈珠笑了，气得肖云青伸手拍了她，拍完给自己找补了句：“笑屁！这不怪我，是真的辣。”

“那你肠胃也太差了吧？你是巴渝人吗？”

“鬼知道！”

沈珠又笑，肖云青这次直接踢了她一脚，笑道：“别笑了！我承认我是个假的巴渝人，行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肖云青，你好菜啊！”

肖云青佯装生气，道：“沈珠！你要是这样聊天，那就没得聊了！”

沈珠还在笑，气得肖云青直接推她肩膀，沈珠这才止住了笑，手在被子下寻找肖云青的手。

她只是轻轻地分开五指，插进肖云青的指缝，却并没有握紧，甚至还伸出食指轻轻按住肖云青的手心。

“你再跟我讲讲呗？”沈珠轻声问。

“讲哈？嘎哈？”肖云青故意搞怪。

沈珠凑近，肖云青感觉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肖云青无所谓答：“我又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

被子下，沈珠的手突然扯一下她的睡衣，她偏头，看见沈珠的眼神愣住了——沈珠正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她小时候见过的小蛋糕上的糖霜。

“这是聊天，不是命题作文，你可以自由发挥的。”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要开始吹牛了。”

“吹吧。”沈珠笑道：“吹牛怎么了？”

“吹牛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暗夜里，所有的情愫被无限放大，肖云青听见沈珠低低笑了一声，自己也跟着笑。

她忽的听见沈珠说了句：“真的。都是真的。”

肖云青抬头看天花板，反问：“万一是假的呢？”

沈珠也学着她，调整姿势，看着天花板，道：“在我眼里也是真的，比钻石都真。”

肖云青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赶紧略过这个话题，翻个身，背对着沈珠，道：“哎呀哎呀！不聊了，我要睡了！”

但某人是决意不会放过肖云青，肖云青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沈珠戳着，又忍不住翻身，耐着脾气问：“你睡不睡？”

沈珠又拿这句话问她：“你睡不睡？”

“不睡。”

“那我也不睡。”

肖云青问：“那我们不睡觉，要做什么啊？”

“聊天啊。”

“聊什么啊？”

“聊你，聊我，聊学校，聊梦想，聊什么都可以的。”

肖云青故作苦恼的样子，犹豫了半天，道：“我没有梦想。”

沈珠轻轻拍了拍肖云青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会找到的。”

“以后好远哦，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毕业啊？”

沈珠偏头，一片黑暗之中，她只看见肖云青模糊的侧脸轮廓。她莞尔一笑，叹道：“不知道啊，这不还早着呢吗？”

肖云青忽而问了句：“沈珠，你将来要做什么

“将来啊，”沈珠喃喃自语：“将来，不知道，按照我爸妈的打算，要么做律师，要么做工程师吧，再不济，当个医生。”

“我从小到大，该做什么，该读什么书，该上什么辅导班都是规划好了的，他们希望我可以像他们预料中的那样，安稳度过这一生。”

沈珠叹气，然后笑了起来，一副习惯了的模样，道：“他们总觉得人生无常，世事变化莫测，很担心我今后的人生如果没有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我终有一天会长大，他们终有一日会离开，他们经常告诉我，人们为了纪念和缅怀，才编造出了灵魂这样浪漫的概念，但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它，又是一个未解之谜了。”

说到这里，沈珠翻身面对肖云青，问：

“肖云青，世界上的谜团太多了，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了解你吗？”

肖云青怔愣，望着沈珠温柔又坚定的眸光，一股莫名的不自信油然而生。

倘若沈珠了解了她这个谜团究竟有多拙劣，真的会对谜底感兴趣吗？

她深知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沈珠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身上难道就有什么值得被这样对待的地方吗？

如果真的有，那她的父母又为何不肯呢？

“沈珠，今天太晚了，我们睡觉吧，晚安。”

肖云青匆匆留下一句话便翻身了。

身后的沈珠见她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懊恼。

情不自控，现在覆水难收。

恨不得自挂东南枝。

沈珠还想着找补两句“刚刚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可现在肖云青压根不理她。

解释两句，更加的欲盖弥彰。

沈珠张了张嘴，最后只敢小声说句：“晚安。”

晚安，肖云青。

等天明，她们从床上的醒来，彼此之间对视一眼，又尴尬地移开目光。

她们仿佛一夜之间多了某种默契，纷纷对昨晚的事闭口不谈。

沈珠是尴尬，肖云青是心乱如麻。

陈谅女士硬是让肖云青用了早餐才肯放她走，就在肖云青将要离开的时候，陈谅又推了一把沈珠，道：“你还不快送人家下去！你怎么就突然没了眼力见儿了呢？”

沈珠这才恍然惊醒，“哦”了一声，走到肖云青身边，问：“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沈珠还想找点话聊，缓解一下她们之间的气氛，身后的沈临风忽然道：“云青，你带点药走吧。”

“不了叔叔，不用的，我自己再买就行。”

“那像什么话！你在等一等，不着急。”沈临风不干，转头问沈珠：“沈珠，昨天的药你放哪儿了？”

“我房间里。”

“你再等会儿啊，别走啊！”沈临风边说边进了沈珠的房间。

沈珠为了留住肖云青，开始没话找话：“那个，肖云青，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谢谢款待。”

“那你下次再来我家玩吧。”

“好啊。”

沈珠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只好干站着。

“你不多说些什么吗？”肖云青主动问起。

“你想我说什么？”

肖云青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老老实实答：“不知道，但总要说一点什么吧。”

不然真的就太尴尬了。

“那…”沈珠冥思苦想，最后轻声说了句：“祝你一路顺风。”

肖云青释然一笑，道：“那我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这样也好。”

“云青！”沈临风忽然从沈珠的身后出现，手里拎着一大袋子药，二话不说塞到肖云青手里，道：“这些药，你都收好。”

“叔叔，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肖云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满满当当的药袋子。

这是把家里的医药箱掏空了吧？

沈临风态度强硬，道：“拿着！”

肖云青下意识答了句：“好。”

咦？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