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歹毒
初春已至,细雨棉如丝,屋顶的积水滴滴答答顺着屋檐而下。
月昭瞧见灰蒙蒙的天,拿起伞朝田间跑去。
她跑得有点急,完全不管溅起来的泥点子沾湿鞋袜,心里只有在山里摘菌子的娘亲。
瘦小的身体灵活地穿梭过田埂,她瞧见不远处树下的舅舅和舅娘,不由高兴起来。
“你说说你!咱家本就不富裕,禄儿明年又要上私塾,你却硬要把那两娘们儿留在家,这得浪费多少钱啊。”
听见妻子的抱怨,陶大山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自从姐夫月世达死后,姐姐陶湘便带着女儿回到娘家。这一住就是半年之久,一天天吃穿用住令妻子余氏倍感不满。
照理来说,姐夫月世达到处行商,这些年里应该有不少的积蓄。陶大山是考虑到这点才愿意收容陶湘回来住。
可一问起遗产的事,陶湘却说月世达这些年生意亏空,仅有的遗产被娘俩在回娘家的路上花光了。
陶大山虽然只知道耕地种田,却懂得不做赔本的买卖。
朴实的脸上闪过一丝精明,他沉声呵斥:“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留大姐自有道理。”
被陶大山骂,余氏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就你有见识,你留下她,也没见你兜里多几文钱!”
她又絮絮叨叨:“我不管,咱家就禄儿一个儿子!人家算命的先生都说了禄儿是块读书的料,定能中个秀才,你一定得想办法。”
陶大山耳朵嗡嗡,他焦躁地握紧手里的锄头,左右张望了一阵。
月昭悄悄将身子隐没树丛里,无声地躲过视线。
“你知道,隔壁村里的李二郎正想讨个老婆嘞。”
月昭一听,喉咙间像是被石头堵住,被雨水淋得冰凉的脸发起烫来,如同火烧。
“哪个李二郎?”
“那个脸上一块黑紫色胎记的矮子啊,他都快四十了,却还没讨上娘子。”
陶大山在脸上一笔画,余氏立刻想到了这号人,嫌恶地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把大姐儿嫁给他做娘子?”余氏小心翼翼问,身体忽然打了个哆嗦,“这、这不好吧,大姐儿再怎么说也是。”
“你这是古书上说的妇人之仁!”陶大山愤愤一声,拿着伞快步走开,余氏只得快步追上去。
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月昭才缓缓站起身。
“阮大娘,您有看到我阿娘吗?她一早进山采菌子,我找不到她了。”
阮大娘低头一看,拿起帕子擦掉月昭头发上的雨珠。
“小姑娘怎滴头发都淋湿了,方才我瞧见你娘朝东巷去了,大抵是去孟宅交货了。”
月昭连忙道了一声谢,撑着伞朝东巷跑去。
她必须要把舅舅的坏心思告诉阿娘。
一想到娘亲要嫁给隔壁村总是偷鸡摸狗的坏伯伯,月昭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雨地湿滑难行。
月昭一急,脚下抹油似的,一不小心撞上拐角的人儿。
“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没爹的小丫头啊!”杜家小子伸手拦住月昭,身后的小子们纷纷围上前,泼猴儿般地嬉嬉笑笑。
月昭刚跟娘亲搬来这里,杜瑞时常带着小群小孩子招惹她。
又是扯她的辫子,又是往衣服兜里放小蛙。
可是小姑娘没有一点生气,默默把扯乱的头发扎起来,又把小蛙放到田里。
一拳打在棉花上,杜瑞有些不高兴了。
桃花村方圆的孩子还没有不怕他的呢!
前些天,他从陶禄嘴里听见小姑娘爹没了。
他得意地嘲讽月昭是没爹的孩子,阿娘迟早要嫁人,她就是个拖油瓶,没人要了。
小姑娘拽紧衣服的可怜样子让杜瑞几个更加猖狂,他们一口一个拖油瓶,围着月昭转圈圈。
这下要掉金豆豆了吧!
他还没来得及窃笑,只见月昭掏出弹弓。
“咻”的一声一块儿石头击中他的脑门,痛得他咋哇乱叫,紧接着其他几个孩子被石头打得逃窜。
梁子这样结下来。
这次是月昭主动撞到他,杜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月昭,你看看你!你踩脏了我的新鞋子,这可贵了!”
他指向可爱虎头鞋上一道乌黑的泥印。
月昭惊讶地盯住泥印,摇头道:“撞了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可我根本没有踩到你。”
鞋子上的泥印确实不是月昭踩的,杜瑞心里清楚得很,却偏偏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不是你踩的!你们说,我这鞋子之前可有印子?”
身后的孩子们纷纷点头,咬死说这印子是月昭踩上去的。
几个人边说一边推搡,月昭年龄本就小些,小时候常常生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三两下就被推搡到角落上。
“真的不是我!”月昭想掏出兜里的弹弓。
可她走得急,把弹弓忘在屋里了。
眼前杜瑞一群人气焰嚣张,舅舅的坏事又卡在心上,月昭咬了咬牙。
娘亲说过,能屈能伸不在一时。
下次遇到杜瑞这群人,她一定要用弹弓狠狠打他们的屁股,绝不手软。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杜瑞几个还是第一次见月昭服软,得意地哈哈大笑。
“欺负小妹妹,你们很得意哦。”
一个粉衣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
月昭抬眼,只望见女孩额心的一点红。
庙里的观音娘娘眉间也有这样的红痣,听阿爹说有这样一颗痣的人都是聪明人,以前她常常用娘亲的朱砂口脂在眉心点一颗。
只希望自己也能变聪明些。
男娃们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
雪白的脸儿像十五的月亮纯洁无瑕,俏丽潋滟的眼睛,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他们没有注意到女孩眼底酝酿的厌恶和怒气。
祝宴笙本是偶然路过。
她一大早便去山里扑蝶练习轻功。然而天公不作美,午后下起小雨来,蝴蝶不飞了,纷纷停在花叶上。
回家的路上瞧见几个男娃欺负小妹妹。路见不平,她怎么会放任这几个坏小孩欺负人。
祝宴笙拂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男娃,将月昭护在身后。
这时几个男娃才注意到,眼前俏丽的女孩手劲大的惊人。
“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呀?”杜瑞是孩子王,胆子比其他孩子更大些。
“我么?”
祝宴笙森然一笑。
“我是吃人不吐骨的母老虎,拖人下水的水鬼,勾魂索命的无常,吃不饱饭的饿死鬼,用眼泪煮汤的孟婆,判你们一人一巴掌的阎王。”
祝宴笙喘都不喘地一口气说完,几个孩子都呆住了,月昭却轻轻笑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杜瑞身后的肖小娃问道。
“她的意思是要判你们一人一个巴掌了。”月昭小声解释。
男娃们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先前因小女孩漂亮的脸蛋产生的好感烟消云散后,一个个维护起脸面来。
“哼!就凭你?你打得过。”
杜瑞话还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的脸上出现红红的五指山。
所有人看见的不过是小女孩抬起手罢,她是什么时候打上去的没人能看清,紧接着其他几人的脸上也纷纷出现了五指山。
“你怎么可以打我?明明是拖油瓶踩脏了我的鞋子!”杜瑞委屈地吼道。
祝宴笙指向他鞋子上的泥印,扮起羞羞脸。
“你真不害臊!鞋子上的印子分明是你左脚踩上去的,泥印都干了,你骗谁呢?”
月昭这才注意到杜瑞鞋子上的泥印比她的脚大了些。
杜瑞被呛得说不出话,嚣张气焰被打灭。他害怕得捂住脸,边往后退边大声喊道:“爹爹救命!鬼啊!鬼啊!”
其他几个孩子脸色苍白地跟在杜瑞身后逃掉。
祝宴笙无奈地将手收回衣袖,“至于吗?不过是掌风罢了。”
“好厉害的姐姐,谢谢你帮我。”月昭拿出几颗山核桃塞到祝宴笙手里,“山核桃好吃,姐姐尝尝,我得先找娘亲了。”
月昭捡起落在地上的伞,没走几步被厉害的姐姐拉住。
“你娘在哪呢?我带你飞过去。”
“飞?飞过去?”月昭惊讶地瞪大眼睛,“姐姐是从天上来的吗?”
祝宴笙郑重地点点头,“是啊,我娘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我爹是玉帝老儿呢。”
“有劳仙女姐姐送我去孟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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