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不拜
陶湘哪里受得了女儿被辱骂,母鸡护崽似的拿起扫帚就往弟弟身上打。
“你这白眼狼,配说我闺女!”
月昭站在原地,泪水啪嗒啪嗒,她鼻子红红,用手背擦着眼泪。
她真的是娘亲的拖累吗?
如果自己消失了,娘亲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情况有些糟糕。
祝宴笙最见不得人哭。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在这情况下就是钝刀锈锄,现在只会干巴巴安慰:“小妹妹,你别哭啊。”
“你舅舅就是个大坏蛋,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拖累!姐姐帮你和你娘亲出气。”
见小姐手足无措,郑音掏出手帕擦干月昭的泪水。
“你可看好了。”
说罢,祝宴笙捡起地上的石子,指腹和指尖微微发力,石子精准地击中陶大山的膝盖,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怎么回事?”
陶大山摸不着头脑,众人并没看清楚方才的情形。
紧接着,几颗石子同时打向陶大山各处关节。
只听“碰”的一声响,那么大的人被石子钉在地上再起不能。
“是!是石头!”一人惊呼道。
陶湘跟月世达有几年,认识一些江湖人士。
她不会武,眼力却是极快,一眼看穿这些石头出自何人之手。
她感激地朝小姑娘点点头,没明说出来。
“一个稚子,居然已经快到武宗的境界了吗?”
人群中,头戴帷帽的黑衣女子自言自语,引得懂点武学的人啧啧称奇。
也有人质疑,“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有武宗的水平?”
“你去试试能不能接住小姑娘的石头,不就知道了。”
众人议论纷纷间,黑衣女子又说:“小姑娘,你可有师父?”
按照祝宴笙的性子,定有说不完的话,不把师父夸上天是决不罢休的,可她忽然不出声了。
不一会儿,她拱手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天下人皆有过我之处,皆是我的师父。”
说完她又打哈哈,“我习武是吃百家饭的嘛。”
其他人被祝宴笙的话逗乐了,黑衣女子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她忽地起势,朝宴笙一掌劈去,凌厉掌风所过之处,桌凳尽数被掀翻。
眼见带着巨大威力的一掌要落到宴笙脸上,可她却不躲不闪,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月昭想要去拉她一把,却被娘亲拽住手,不能上前半步。
“娘亲,宴笙姐姐她。”
月昭紧张地咬住唇角,目光紧紧贴在祝宴笙身上。
这一场比试,可不是普通人能够阻止的。
黑衣女子的掌骤然停了,宴笙毫发未伤。女子不吝赞叹:“定力不错,你拜我为师。”
“不,我不拜。”
宴笙眯起眼睛,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众人没太明白,这小姑娘不是说只要武学长于她,皆是师父,怎么这会儿又出尔反尔了。
黑衣女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为何不拜?”
“你武学确实长于我,但我有三不拜。”宴笙不卑不亢继续说道。
“是非不分,以武压人者不拜。”
“善恶不辨,以武行恶者不拜。”
“大道守正,以武乱国者不拜。”
她说完,黑衣女人伸手抚平衣袖。
“我可没做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
月昭摇摇头,祝宴笙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脸皮厚的和自己有得一比。
“怎么没有!”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反驳:“你方才是不是想要动武逼我拜你为师,你以武压人!”
黑衣女人没有说话,没人看到她帷帽下是怎样的表情。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驳得哑口无言。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笑。
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与感知力,难怪小小年纪就快要踏入武宗境界。
恐怕是个武学奇才,或者说会比她和萧莹更出色。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要让我拜师,拿出诚意来吧。”
祝宴笙小嘴一撇,指着被殃及的桌子凳子。
“喏,你得赔钱。”
这小姑娘难道不怕人家一怒之下给她一掌,真是胆大啊,所有人投以担忧的目光。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黑衣女人爽快地抛过去一个钱袋。祝宴笙接过垫了垫,将钱袋交给了陶湘。
“等等,你不是说要收我为徒吗?”
眼瞧黑衣女人渐行渐快,祝宴笙立刻跟上去。
“师父,等等徒儿呀。”
可她没有跟住,女人的身影转瞬即逝,消失在茫茫人海,只听得女人声音幽幽荡荡。
“我有一不收,话多的不收。”
人已经散去,被石子钉在地上的陶大山也不知何时趁乱跑了。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余氏见他一身灰尘,赶紧上前搀扶。
“大山兄弟啊,咱和湘姐这事儿怎么说?她同意了?”
李二郎一大早从隔壁村赶过来,等待陶大山的好消息。
“这。”
陶大山支支吾吾,事没办成,可他之前就已经信誓旦旦在李二郎面前拍胸脯保证了。
“成了、成了!这不,鸡都没有带回来,定是收了李哥的好意。”
余氏只看见鸡没带回,只当陶湘同意了这门亲事。
李二郎一听喜笑颜开,他脸上的黑紫色胎记显得尤为滑稽。两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讨好地递上一个小盒子。
陶大山事没办成,自然没胆子收。赶紧推辞:“这、这怎么好意思嘛。”
“哎呀,咱们早晚是一家人,小小心意,老弟你就收下。”
“是了是了,以后我得叫你一声姐夫了。”
见丈夫推脱,余氏快手一伸接过盒子,只开了一条缝,眼睛却从缝里一钻。
她惊得张大嘴巴,用力一扯丈夫的胳膊。
待李二郎走后,夫妻二人把门关上,又缩进卧房里。见四下无人,方才打开盒子。
“十两银子啊,李二郎真是人不可貌相,愿意下这血本呢。”余氏感慨道。
“可不是嘛,他现在这个年纪都没娶妻,人长得又磕碜。方圆哪户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他自然要多花些银子了。”
陶大山贪婪地把银子捧在怀里,有了这些钱,还怕在赌坊找不回面子?
这时,余氏忽然犹豫道:“大姐那边真的答应了,别到时候出岔子。”
她一提起这事儿,陶大山心烦极了。
他冲余氏吼了几声,余氏害怕地离开,又四仰八叉躺下床。
不管如何,这事不成也得成。
春来夏至,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树上的知了开始叽叽喳喳叫得不停,月昭帮娘亲干完活儿,便和祝宴笙等人去到附近的小溪边嬉水歇凉。
清凉的溪水没过脚背,驱走了热气。
月昭整个人都凉爽起来,她仰头望向树枝上盘腿而坐的祝宴笙,不由心生佩服。
宴笙姐姐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修习呢。
溪风拂过,带起清白色的水花。
灼灼日光被浓密的树荫挡住,只能另辟蹊径从狭小的缝隙中涌出,洋洋洒洒落下斑驳的光影。
凝神聚气,将体内的气息与天地之气协调融合,进而收为己用。
风动心不动,心静则万物之律通五感。
郑音注意到月昭总是偷偷望向小姐,打趣道:“月小妹,你若是对习武有兴趣,不妨跟宴笙说说,她肯定乐意教你。”
“对啊对啊,给你们看看宴笙姐新教我的招数。”
跟着宴笙一起来的还有赵家的幼女雪儿。
她拾起地上落叶,夹在指尖后用力甩出去,被叶子划过的地方出现深深一道痕。
“好厉害!”月昭羡慕地拍拍手。
郑音肯定地点头,“比之前又进步了,再接再厉。”
被两人一夸,赵雪儿不好意思起来,她两颊绯红。
“嗯,我其实没那么厉害,我笨笨的,是宴笙姐教得好,她可比我厉害百倍呢!”
月昭与宴笙玩耍了有些日子,自然对她的实力有所了解。
说起来她的爹爹也是习武之人。
不过三十几岁才踏入武宗,和普通人比起来已是不错。可要是宴笙姐姐这样的天才比起来就显得逊色。
她满眼是宴笙的观音痣,心道被观音娘娘认可的人还真是比常人聪明好多。
这样说不对。
宴笙姐姐不仅聪慧好学,而且刻苦努力。听音姐说,她常常练起武来就忘了吃饭睡觉。幸好有夫人管着,这废寝忘食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树上,宴笙缓缓睁眼。她顺着那道炽烈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愣,随即从树上一跃而下。
月昭像是干了坏事一样,赶紧低下头,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你们聊天居然不带我一个!”
宴笙故作气鼓鼓地样子,随后一笑,拍拍赵雪儿的头,“谁说雪儿笨的,你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不要妄自菲薄。”
她又伸手环抱月昭,捏了捏小脸蛋,“你想学武吗?有你这么乖的小徒弟,我肯定会兴奋得三天睡不着觉嘞。”
月昭脸红红的,“嗯”了一声。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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