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辞行目录

第8章辞行

谢寒枝在端王府里也很少碰到萧韫,他很忙,天还没亮人就已经去上那个皇帝都不会亲自出现的早朝,如今的陛下尚无皇嗣,文清阁的学士们也没有皇子需要教导,但萧韫还有更多事要做,有一次用晚膳时,孔辰还在向他禀报一地官员呈报上来有关春汛的奏折,于是谢寒枝便明白了,这位文清阁学士在朝中也是有实权的。

哪怕端王远在封地,他儿子也能在朝中与余太师分权。

在王府住了五日后,谢寒枝身上的伤都只剩下浅到近乎不可见的印子,萧韫没说什么时候送他回教坊司,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里不是属于他的地方,谢寒枝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入夜后,谢寒枝猜测萧韫应当是在书房处理公务,结果找来时却扑了个空,只得寻了个过路的下人问。

那人笑了笑说:“世子这会儿应该在明心堂呢,公子若有要紧事,便去那吧。”

谢寒枝不熟悉端王府,更不会四处去逛,只好问清了路再找过去,其实等等也无妨,但——他有点好奇萧韫在做什么。

明心堂听着像是个读书的地方,又或是茶室之类的文雅之地,但当谢寒枝亲眼看见时,才发现这地方的作用和这个名字……嗯,还是有些相配的。

回廊环着院子,在其中的萧韫和平时很不一样,他穿着窄袖束腰的箭袖武衣,手里是一杆银光凛冽的长枪,那把枪很重,谢寒枝站在廊下,都听得见横枪扫过时的猎猎破风声,但萧韫的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平日淡漠的冷在此刻尽化为锐利寒芒,冷酷而霸道。

世家子都会习武,但大多数都是花拳绣腿做做样子,即便谢寒枝不懂武道,也瞧得出萧韫绝非徒有其表。

他甚至能抛枪将刃转向身后,再转身单手稳稳接住,没有一丝颤抖吃力。

谢寒枝站在廊下看得诧异又惊艳。

习武时的萧韫与平时很不一样,本以为像萧韫这样的人会惯用剑,可眼前所见让他无比确信,这枪在萧韫手中才真是相配。

萧韫也看见谢寒枝来了,他惊诧时会不自觉地睁大那双桃花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像是——小猫瞧见会动的毛球那样。

直到萧韫背枪收势,谢寒枝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他看着萧韫轻描淡写将那把枪放回兰锜,闷响声足以证明这杆枪沉重非常。

“有事?”放下枪的萧韫气势仍旧凌厉,但语气一如往常。

谢寒枝走出回廊,犹豫了片刻,取出一方帕子递去,开口仍有几分惊讶,“世子很会用枪。”

萧韫笑了笑,接下来轻拭去额心鬓角的汗珠,“母亲一杆枪震慑西南各部,我不及她。”

谢寒枝想起来了,萧韫还有个妹妹封号宁安郡主,同他们的母亲靖安侯一样都是巾帼女将,用的都是柳家家传枪法,只不过萧韫久居雍都,平日里一副斯文贵公子的模样,与今日反差太大,谢寒枝才一时有些……脑子转不过弯。

“世子也很厉害。”谢寒枝眉眼弯弯,又是那种很乖的笑。

萧韫没将那方帕子还回去,笑着却没回应,而是问道:“找我何事?”

谢寒枝微顿,轻轻地说:“这几日多谢世子收留,我伤势已无碍,应当回去了。”

他总是知进退的,其实只要萧韫想,谢寒枝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毕竟他不是萧启,没人敢置喙萧世子。可萧韫那样清明公正,谢寒枝又自知罪臣之后,他不可能永远躲在端王府来逃避风雨的。

他得回去。

萧韫闻言后并没说什么,像是早有预料,只是轻轻点了头,“明日叫孔辰送你。”

“谢谢世子。”谢寒枝又扬起笑,好像他要去的不是教坊司,而是什么好地方一样。

但不管好不好,谢寒枝都得回去,他没得选。

翌日,是个阴沉天。

谢寒枝从来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他幼时久跪的膝盖会疼,即便这么多年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忍受,但疼还是疼,习惯不了。

但今天他没感觉到那种阴冷湿寒的疼,想来是这几日李悯的苦心没白费,王府门前,孔辰坐在马车上正等着,见谢寒枝出来便颔首示意:“谢公子,世子命我送你回去。”

天还冷着,谢寒枝穿着夹袄,人也显得单薄,他仰起脸对孔辰很轻地笑了一下,说:“替我再谢谢世子。”

教坊司的生意不像青楼,夜里开张,即使是白日也有不少公子少爷在这儿玩乐,品茶吃酒,听曲赏舞,或是去芳兰小筑玩投壶之类的把戏,不过能进宫演奏的乐师自然不会给他们取乐,只有大人物来时才会出现。

谢寒枝只让孔辰送自己到街边便下了马车,独自走入小巷,教坊司的乐人们都住在十六楼,这个从前做官家妓院的地方,早没了前朝时供权贵们纸醉金迷时的精致,回住处的一路上谢寒枝遇见不少人,被投以各色目光,他也不甚在意。

在安王府闹了一场,又被萧世子亲自带回府去,最后便是安王与教坊司的掌事大臣奉銮都挨了罚,这些事早就已经人尽皆知,谢寒枝甚至还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骂他不知好歹,在他们眼里被端王看上也是一飞冲天的好事,谢寒枝却只觉得讽刺。

被那样一个牲口盯上哪里算得上好事?

他也没解释,那只是浪费时间,谢寒枝的住处也只是个只有几样老旧陈设的窄小屋子,两月没回来,屋里已经积了灰,这些屋子没人会霸占,因为没必要,打扫时他才忽然想到,被留在安王府时,他的琵琶被拿回来了,不知是给了谁还是收回库里。

但也没关系,会有人再给他一把,教坊司从不缺取悦上位者的东西,再风雅也只是工具,人也是一样。

重要的是萧启。

谢寒枝很清楚,从安王府逃出来只是一个开始,萧启那样的人,嘴上说得多么痴情,其实不过是借此掩饰自己卑劣的欲,他就像阴暗处的毒蛇,随时等着将他重新拉回地狱。

只不过谢寒枝没想到,他回到教坊司后第一个点名要见他的人,竟是卫云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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