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麻烦

卫云乐心情很差。

那天说要来教坊司时，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的母亲忽然变了脸色，还训斥了他！说什么决不许他来教坊司这种污秽之地。

可他又不是来玩的，他有正事要做啊！

卫云乐到底还是来了教坊司，从启哥哥被罚以后，他就知道了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乐人的名字——谢寒枝。

教坊司的奴竟然有这样一个名字，卫云乐想起那天他决然要从安王府离开的样子，便更烦躁了，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故作孤高！

更让卫云乐没想到的是他来教坊司找人却扑了个空！那个谢寒枝根本就没回教坊司，而是被萧世子带了回去。

于是之后的几日里，卫云乐都没能见到谢寒枝，直至今日——

那人身着教坊司乐人的衣裳，并非前朝官妓与乐人的皂衫绿巾，而是云水蓝的银水纹长袍，收紧的腰身处佩镂空铜铃，铜铃如今才是教坊司乐人的象征，发也以袍同色的发带束起，即便这样清雅的装束，仍旧难以遮掩那张脸的昳艳，尤其是眉心艳烈似血的红痣，并不风尘，反倒神仪明秀。

那日卫云乐根本没看清他的脸，直到今天，他先是愣了片刻，旋即心底便升起……难以言述的嫉妒，又想起母亲的话——“教坊司是污秽之地，那里都是些不清不白的娼妓！”

娼、妓。

卫云乐理所当然地将这两个字放在了眼前人的身上，他用全然不自觉的恶意在揣测，这个奴……就是用这张脸勾引了启哥哥为他犯错么？

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谢寒枝一眼就能瞧出他在想什么，书中有无数这样的描写，替身与新欢的对峙，最后都是有萧启护着的卫云乐稳稳占据上风，只怕这会儿想的也是他是怎么得到萧启“另眼相看”的，凭那个只装着萧启和情爱的脑子，还指望他能想什么其他的呢。

卫云乐遣走了身侧的小厮，待客的雅阁便只剩他们两人。

“你就是谢寒枝？”卫云乐的语气称得上轻柔，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好似温软无害，他咬了咬唇，“那天在，在安王府的，是你吧。”

是肯定的语气。

“是我。”谢寒枝眉心微蹙，适时地露出几分不愿提及似的厌恶，论起装模作样他更熟练，不过对于萧启，此刻表现出的嫌恶情绪甚至还收敛了点儿。

果然，他看见卫云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他梦寐以求的却是别人迫不及待甩掉的，于是维系不过一小会儿的冷静便有了崩裂的迹象，他觉得一团火将空气烧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呼吸都有些艰难。

半晌，他才问道：“为什么呀，安王府总比教坊司这种地方要好吧？”

谢寒枝却笑了，“他之蜜糖，我之砒霜，卫公子觉得安王府是个好去处，我瞧那却如蛇窟虫巢，更何况，我不喜欢安王。”

听见那句“不喜欢”，卫云乐松了口气，旋即又开始替萧启不平起来，以安王的身份怎么还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奴籍乐人来嫌弃？他又不乐意了，还真情实感地疑惑道：“可是为什么啊？启哥哥可是天潢贵胄。”

言下之意，你一个奴籍，安王抬举你就该感激涕零，闹成这样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喜欢萧启，不喜欢他就是不识抬举。

当然了，在卫云乐看来，萧启生得俊朗，又是中宫嫡出的皇子，倘若早生两年，如今的做皇帝的就该是他，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份对比教坊司的乐人而言，谢寒枝都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他从来不会想那天的谢寒枝为什么会满身的伤，宁愿当众跪求也要离开安王府的理由，他只想着能得到萧启的垂青已经是谢寒枝捡了便宜。

谢寒枝在心里嗤笑，面上笑吟吟的，“天潢贵胄也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怎么，卫公子是来为安王做说客的么？”

卫云乐猛地瞪大眼，“自然不是！”

他巴不得谢寒枝离启哥哥越远越好，甚至……甚至要是没有这个人，那就更好了，只要想到他在安王府住了两个月，卫云乐就心里就泛起酸意。

卫云乐看着模样精致气度从容的谢寒枝，只觉得这个人就像横在他和启哥哥中间格外碍眼的存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仅满怀怨怒地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谢寒枝看着卫云乐越来越紧的眉头，想到了原书中的一段描写。

“卫云乐看着角落里那个满身是伤的人，想到他曾经和萧启发生过什么，就嫉妒得几乎要发疯。

他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轻柔的语气也难掩厌恶：‘你要是从来没存在过该多好。’

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他与萧启爱情中抹不掉的污垢。”

那是卫云乐刚刚发现萧启兰苑里养着男宠的时候，其实那时萧启为了他已经将兰苑的男宠遣散了许多，只剩下一个谢寒枝，或许是他骨头太硬，折磨起来更像萧启心头那朵高岭之花，即便已经对卫云乐动心，没再碰他，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来折腾一番，羞辱折磨的法子总是有很多的。

那些都不会再发生了，谢寒枝告诉自己。

卫云乐不喜欢谢寒枝那副从容到甚至有些傲气的模样，临走之前还皱着眉说：“你既然不喜欢启哥哥，日后就离他远一些，少去撩拨！”

谢寒枝若无其事地笑着回了一句：“这话该对安王殿下说。”

卫云乐走时险些又被气哭。

他一走，谢寒枝脸上的笑刹那间散了，脸色沉下去。

在令人生厌这方面，那两个人还真如原书中所说，当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卫云乐不足为惧，固然他家现在风光，父亲是余太师的门生，母亲又是余氏女，可如今的皇上与余氏总归是要倒的，卫文彬是根墙头草，书中见萧启更有一搏之力便将宝压在了他身上，何况还有个儿子又是萧启所谓的真爱，真正要紧的还是安王。

他故意传出纨绔名声也是为了暗中成事，免得余太师察觉后对他下手，后期才能打余氏一个措手不及。

但那是按照原定剧情的走向，但现在不一样了，谢寒枝心想，从他成功走出安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要洗牌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