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昭芸身死云乔拜师
景安三一年,夏六月,日落时分,艳阳高照。
绝崖之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昭芸将军,在此战中失去了她的至亲好友,她没有落泪,孤身一人殊死抵抗着敌军的进犯。
那身青衣金黄的战甲早已被鲜血侵染,本应盘发的她这一刻头上的簪子剑坠也早已被箭刺落,她无暇顾及,脸上的面具也被打落了下来,只顷刻,那双凛冽的眼神好似要将眼前的南域人撕碎一般,可她生的又太过俊秀,南域人的首领注视了许久憨笑:“莫伤她,我要抢她回去,做我的女人。”
此话一出,南域小卒也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低声嘀咕:“生的这般俊秀也能上战场来,她中洲是无人了吗?”
“我看是,瞧她那模样,中洲恐怕没有第二个与之媲美,瞧她那双眼,多明亮,那唇瓣若是亲上去,定是轻软的,真叫人把持不住,首领抢她回去,中洲可就再没什么可夸耀的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砍了你。”南域首领吼道。那小兵微微低头不敢言语。
而后南域首领快步走上前,手持长刀,眉眼略带笑意:“小美人,你跟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而她见此不言一语,手握长枪,刺了出去,直击那首领头颅:“我要你狗命。”
长枪直贯穿了他的脖颈,他扶着颈惊异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听‘砰’的一声,身子就倒了下去,南域小卒见没了首领也回不去了,如同群起而激愤的饿狼般,蜂拥而上,拼上前与她厮杀着。
见状,她紧握着了长枪冲了上去,一枪击倒了数人,右手持剑,将身后两人的剑打落,划破其甲胄刺进胸膛,猛然抬头时却看到援军赶来,那紧握的长枪再一次挥了出去,她用尽全力去抵抗,一柄长刀还是刺破了她臂膀处的甲胄,她奋起挣开,又是一柄净亮的刀子刺穿了她的胸膛,她踉跄着捂着伤口,鲜血猛的吐了出来,左臂却早已没了知觉,她还是握着那柄长枪死撑着地。
“今日就算战死,尔等也不可踏我中洲半步,若再上前,我必诛之。”嘶哑的声音怒斥着。
她再次挥剑向前砍去,直到战甲被再次划破,直到左臂被再一次被刺穿,直到那长刀被再次捅进胸膛,她拼死挣开,后退了几步,左臂依旧握着那柄长枪,右手挥舞着手中的剑,厉喝道:“我送尔等去见见地底下的阎罗王,到阎罗殿去赎你们自己造的孽吧。”
可不远处射来一箭,使她来不及躲闪,直击左肩,她颤抖的后退了两步,左手持枪死撑着地,才站稳了些,右手将剑收回腰间剑璏,她用力拔出箭杆抬眸见援军朝自己奔来,这个场景她想过无数次,或支援,或安慰,但独独没想到那本应射向敌人的箭会射向自己,她眼含着泪错愕质问:“为什么,你要拿箭射向我,你凭什么?”
那马上的人上来一声高喝:“就凭你曾经威名远扬,如今却走到此步,满朝文武皆在参你,你问我凭什么?”他讥讽着说了一两句,命令手下:“把他们都抓起来,南域人是俘虏,你昭芸将军现在还是谋反的罪臣,我要带你回去向陛下谢罪。”
“参我谋反?我若谋反你觉得他还会做在高堂上风光?还有我瞒家世代的忠心,你都瞎了眼吗?”昭芸血咳的厉害,嘶哑的回。
“圣上玉旨。”他虔诚的拱了拱手,嗔怪道:“你瞒家又算的了什么,谁不是为朝廷报效,难道我中洲就你一个将军忠心,你不反?何来的人参你,先前虎恩,白又,风鹤,哪一个不忠心?交出兵符,跟我回去,你还能活。”
“……好……很好……武恒,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死在这个战场的到底有多少人,也不想想她们谁还活着,又有几人能记得起她们……已故殉国。”
她将泪水憋了回去痴笑:“你觉得谁会那么傻,还愿去做他的傀儡,既然不差我一个,中洲的边疆也不缺我一个将军,那我宁死也不认罪,我无过。”说完,她扔出兵符,弃枪纵身跃下了崖。
武恒见她跃了崖,心中一惊,怔愣着没说一句话。
南域小卒却低声嘀咕:“这一国将军,还不如我等啊。”
一小卒更是惊异:“这是死了?”
“喂,把南域人带下去,你们几个随我去看看。”武恒下了马,命令着。
南域小卒见此也愣了愣,相互看着对方点了下头,便转向身后提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武恒见他们自刎于面前,没有大怒只当是将士忠心罢了,忙跑向崖边试探着喊到:“昭芸将军……昭芸将军……”
见绝崖中空旷,深不见底,武恒也没在继续喊了,只坐在崖边痴愣着想我本想唬你几句,好让你跟我回去,我没想你会……坐了很久后,天猛然下起了雨,他才起身吩咐着手下处理了南域小卒的尸身,便拿着兵符,回了盛京。
那日的天说来也怪,本应阳光万里,烈日灼心,寻常人都受不住的天,直到她跃下崖后,仅半晌,黑云直插过云霄,顺势就盖了下来,那天就如厉鬼的悲嚎般,吓得人心颤,雨声也越来越大,慢慢的,响满了整个山谷,好似要将带她走一般,嘀答的回响着,一声接一声的回到了那许多年以前,也是同样的天气,可那一日她刚满十二,第一次上阵杀敌,那雨滴声像冲破了她的成长一样,为她鼓着掌声。
那日过后,边域的阔土上也响起了她的名声。
临上战场前夕,她遇见了一个极其无趣的人
树林里,沙沙声在淙淙作响着,只听一声惊叫。
“啊,是谁设的陷阱?”金衣少年吃痛的揉着屁股责问。
“我,没想到是个人,对不起,我把你放下来吧”她失落着,三步两下爬上树将绳子解下,把他抱了下来。
“你走吧。”将他放到地上很不高兴的转身走了回去。
“你好,我是户部尚书家长子唐棠,你是那位血染沙场的昭芸小将军吗?”少年询问。
“不是。”她果断回答。
少年见此回应,先是鞠了一躬,诚心道:“刚才对不起,扰了你的兴致,今晚月亮很圆,你若是愿意同我去看月亮,我可以送你兔子。”
“不愿意,我不喜欢兔子。”她俨然拒绝,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少年又鞠了一躬,愧疚道:“是在下失礼了,不该如此冒犯,你还是不肯带上我?”
她望向那晚的月亮恍惚间,已是许多年以后的又一个深夜,彻骨的寒意袭来,她也消失在了被雨声送别的那晚。
直到次日,昭芸将军身死的消息传开来时,圣上下旨,不得祭祀,不得悼念,若有违者斩,瞒府因此被封禁,永为禁地,此一战后,南域与中洲签署了停战半年议书。
她死的消息也传遍了中洲的每个城镇,谣言也渐渐四起,都说中洲那位十几岁就能上战场带兵杀敌的昭芸将军是好战谋逆之徒,对主不忠、欺上瞒下、坏事做尽、是个大逆不道,死有余辜的罪人。
也有部分传言道:“她若是身死为何寻不到尸身?”
但这些谣言,仅传了几日,便再没了消息,而后中洲便盛行祭祀之言谈。
七月十五,中元节,雨夜,念洲城内,晏溪河边。
一个十岁的幼童身着青衣,拽了拽白衣女子的衣角问:“阿娘,昭芸将军她赤胆忠心,怎么会谋反呢?”
“嘘,蓟儿,我们在此祭拜已是大忌,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可…将军她赤胆忠心,怎么会谋反呢?”
数日后,山谷某处,发出虚弱的咳声,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问:“你是?”
“贫尼,法号无明师太。”
“只能助昭芸将军到这了,虽说箭已拔下,但这箭中的折梨之毒已然深入将军体内,她无奈叹气低头道:“我只能挽回将军十载寿命,如若昭芸将军不去寻解药,这每每毒发时,眼会渐渐失明,记忆也会越发错乱,若时日久了心绪不稳亦会有折损寿数之象,直到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不知将军可有打算,是要解毒沉冤?”一青衣白履的女子坐在不远处问。
“你怎知我是……”
“昭芸将军的样貌旁人见了,也是会记得的。”
“这…我到愧不敢当,貌不惊人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她摇头说,疑问:“你……见过我?”
无明缓缓点头,一怔:“不曾,只是见过画像罢了。”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昭芸谢过。
“将军的伤势……”无明看着她的左手担忧着:“可愿来我逍遥门些时日,待伤势好转,再走也不迟。”
“你愿收我?”
“嗯,入我逍遥门者,全凭本心,修的何道,贫尼向来不论,只论入者凭心修行,不伤生灵,但此道并非无所不能,成者也尚且无人,不知将军可愿入我逍遥门?”
“收我为徒?”昭芸诧异。
“我可手刃过很多人。”
“自是诚愿,将军忠心义胆,所杀之人皆是贼寇恶霸,恶贯满盈之人,那不算生灵,那是犯我疆土辱国殄民的南蛮,污秽罢了不值一提,贫尼欣赏将军心中有义。”
听到这些,她眼红了想(中洲无需她,她的忠义又值多少。)冷笑道:“忠义?我的忠义不值钱,你看走眼了。
“没有,贫尼从未看错过,不知将军可愿入我逍遥门?”
她又问:“若我要习武最多还能活多久?”
无明师太缓慢开口:“五年……”一惊问:“难不成将军你是想…端了那……”
“没有,我已身染毒症,只想等到日后能进言时,若能劝住便也是好的。”(如今她已断臂染毒无处可去,莫不如先安顿了再说,日后若想习武,五年也足够了。)这么想着,她行礼:“好,请受我一拜。”可左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好用右臂代之缓缓屈身谢过。
“好好好。”无明应答着,扶住了她,说:“我定会帮你治好这手臂,让你再拾起这柄长枪。”
“对了,这长枪有名字吗?”她指着问。
“我瞧着它甚是不凡与将军你甚是相配,我原捡它时,就觉得她定是将军你的。”
昭芸垂头哑声:“莫离……”
“莫……离,”她痴念着,又道:“这名字倒是过于悲了,不过将军叫它莫离自有它的道理,贫尼便不好再多问了。”
“多谢,师父还是另叫我别名吧,昭芸将军已身死崖下。
“那你叫什么?”
“白云乔。”
“为何?”
“白云自在用不得瞧这世间繁杂之事。”昭芸解释道。
“好,你的手臂,有为师在,定会为你寻得良药。”
“拜谢,师父。”
逍遥门。
“这是你大师姐唐诵,修的无情道。”无明师太介绍。
“这是你师妹白云乔,修的逍遥道。”
“师姐。”
唐诵看着眼前的人如海棠醉日般,一袭青衣长发搭于肩上,眼眸清澈,剑眉星目,腰间还佩戴着那柄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佩剑,稍一细看,外袍下左手腕处竟还有着玉骨花琼片似的印痕,她用右手向自己行礼,那身形与记忆涌上脑海的一瞬,让唐诵愣了下恍惚间她惊道:“娇儿,你怎么…小师妹。”
“小师妹,我带你去看看住处。”唐诵边引路边介绍着心想(她怎么还改了名字。)
一路上白云乔也边看着她,边想(她怎知那个自己都快要记不起来的乳名。)正思索着,还未曾注意到有人走上前。
“这是哪里来的,貌美小郎君竟比师姐还要绝尘。”一面如冠玉的红衣男子上前夸道。
“这是师父刚收的小师妹,牵线的,你给我也牵根线?”唐诵挑逗着。
“这…师妹!”
“改日,改日,我还有事。”红衣男子见状跑的飞快推辞着。
“小师妹,你别见怪,那是你卉原师兄,是你三师兄,喜好牵线,修的红尘道,刚才我是唬他的。”唐诵笑着解释道。
“牵线,这牵线不是向来给男女牵线,他刚才是?”白云乔刚疑问着猛的又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刚……”
“他把小师妹你看成公子了。”
唐诵盯得有些痴了恍惚间感慨:“小师妹你长得好像我知晓的……一位故友。”
“故友?”白云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此时她才察觉眼前的师姐身着青衣面容清冷眼睛却很明亮好看,于是好奇问:“哪位故友?”
唐诵含糊着措辞:“没有,我哪里有什么故友,定是记错了,我们走吧。”
途中两人快步走着未言一语,片晌后。
“小师妹,到了,你住灵云阁,明日你可愿去学堂?”
“学堂,是要去学六艺,可以不去吗?”白云乔看了看左臂,小心询问。
“小师妹,你的手臂,这…无甚大碍,有师姐在。”唐诵信誓旦旦的说。
“师姐,不是说太上忘情道,最是无情吗,你?”白云乔不解。
“我顶多算是个半路子,其实也没有正统的学过什么无情道之类的,就是当年被捡回来时师父觉得我修这个能活,所以就修了,如今也算是个逍遥门首徒吧,只不过修的不是逍遥道罢了,不过小师妹你可是师太唯一承认过的正统哦。”唐诵解释着。
“我?”
“好了,小师妹,别多想,这道并非万能,亦不能长生,只能修心养性,徒增武功之道罢了,既然说开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好,师姐,我先休息了。”
卯时,学堂中。
“前些时日掌门闭关时收了个徒弟,我这个师伯给你们引荐引荐。”一位紫衣老翁看向端坐在身前的白衣女子。
“这位就是你们的师妹。”
“师伯好,师姐好,师兄好,我叫白云乔。”她一身白衣柔声单手行礼道。
“这…是白云乔师妹!”
“你与昭芸将军长得好像,你不会是那纵身跃崖的昭芸将军吧?”一身着碧蓝衣袍的男子起身疑问。
随后金衣女子也点头附和:“好像……”
“昭芸将军,难道你没死!”
“你……回来是?”其余几人疑惑。
女子又连声质问:“你是那谋反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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