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逍遥篇(四)
不曾有人在乎过我,你是首个,瞒娇儿。”
“我……首个!”瞒娇儿小声惊道。心想(阿娘诚不欺我,捡来的是真听话,我捡的定比阿娘好。)
六年,那要很久了,你同我这般岁数便来这里了吗,你阿父呢,他为何要舍弃你?”瞒娇儿好奇问。
她望向远方失落着:“他没有,他只是愿我能够镇守一方罢了。”
“他不在乎你的命吗,我家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视我为珍宝,拿我的命当她的底线。”瞒娇儿得意道。
她没有回答,反问:“那你家阿娘如今怎么肯让你来这苦寒之地?”“我…我……我阿娘才没有谋反,我们瞒家世代忠心,我才不信他们那些巧舌如簧的话,他们说…说我家阿娘谋反,但念及瞒家世代忠心,阿父又屡次晋见恳求,所以才让我与哥哥来此地,以赎我阿娘的罪过。”瞒娇儿背过身反驳着,又将手中的梅子扔了老远咒骂道:“可他们都是…混球,我的阿娘……还是死在了太狱。”
萧钰小声震惊:“混球!”心想(的确,盛京城当官的都是混球,没个好的。)
于是俯身扶着她的肩膀问:“未曾谋反,怎会如此?”
“皇帝说他会查的,可那日我去太狱偷偷见了阿娘,阿娘说让我好好活着,别在追寻此事,那日过后,阿娘她…”瞒娇儿哽咽着用衣袖擦着泪再未做出回应。
“不要想了,好不好,总会过去的,你的阿娘也不希望看到你哭鼻子吧,你看我。”她摸了摸瞒娇儿的头拿着面具在逗趣的安慰道。
瞒娇儿噗嗤一下被逗笑:“你这是兔子?”
“对啊,兔子。”她回答着又疑问:“不像吗?”
“像,像极了。”瞒娇儿痴迷的看着那面具。
“想要一个吗?”她问道。
“想,可是……”瞒娇儿迟疑的说,心想(阿娘说不能白要她人的物件。)
“是见外?那好,我比你大,你当唤我什么?”
瞒娇儿看向她懵懂的唤道:“阿姊?”
“即是阿姊了,送你个礼也无妨,这个面具是兔子师父,你的是兔子将军你可喜欢?”
“嗯,喜欢,可这……”
“你拿着就是,当我之前谢你相救之恩也好。”
“嗯……这挂着的金绳,很好看,阿姊,你的阿娘呢,我家阿娘曾跟我说过自己捡来的无论什么都要负责。”
“我的阿娘……我的阿娘只教我刻过面具,她说,我的这个面具是她先前的一位故人送的,她还说……”她失落的说着。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压低了音小声道:“你的这副是我来日的……嫁妆。”
随后她本来蹲着的身子平稳的坐在了地上眼神暗淡下来头低了下去叹气:“嗐,提这些做什么,你的这副面具上的金绳也是那位故人送的。”又心想(不过,这嫁妆给你还不够,总要再送些什么,才好。)又说道:“你阿娘把你教的真好。”
瞒娇儿不曾听到她后面的话,停顿的问:“阿姊…的阿娘也故去了吗?”转而摸着她的头小声安抚:“阿姊,别怕,我陪着阿姊。”
“这个玉佩送给阿姊,我阿娘说这个玉佩可保平安去悲伤,送你。”瞒娇儿从腰间扯下玉佩递给她安慰道。
“你阿娘给的,你送我?”她呆愣的问。
“嗯,你是我捡来的总要送些什么才好证明,我阿娘先前同我说过的。”瞒娇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讲着。心想(阿姊生的这般好,阿娘若是见过也是会同意的。)
“你阿娘教得这些你懂什么意思吗?”
“懂啊,你拿着。”瞒娇儿将玉佩交到她手里蛮横道。
她握紧手里的玉佩笑着回应:“嗯,好。”心想(这玉佩玉质细腻,雕工精巧,看上去像是青玉,可边角处缝制的雪白色兔子绒毛却实为可爱,阿瞒的娘亲,定是很爱她,才会给她用来保平安用的,她赠予我,是希望我也……)瞧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半蹲着身子望向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想(阿瞒,我不会负你的。)
夜半,她二人渐渐睡去,屋外的那场雨才微微渐停,冲散了青梅林,落在了诵雨阁。
次日辰时,微风徐徐拂过,无明师太才走进诵雨阁,见唐诵受了罚便没在追究什么,只吩咐着将那两人葬于后山外,便开始照看起自己的徒弟来,三个时辰后,在无明师太的照料下她二人才有了些好转。
半晌。
唐诵醒来躺在榻上,盯了她许久后,起身披了件鹤氅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桌旁坐下,从里衣拿出带有裂痕面具看了良久,才又收了起来,走到她的身旁,盯着她小声道:“阿瞒,我不会走火入魔。”说着从腰间取出匕首抵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入碗中后,才包扎好伤口,忍着痛用手摇了摇碗,才放到木桌上,又继续看着她。
良久,白云乔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她愣了一下:“阿姊…不是,师姐你伤可好些?”
唐诵嗯了一声说:“好了些,多谢小师妹关心。”
“你没走火入魔?”白云乔又问。
唐诵摇头道“没有,我不曾说过慌。”
“你现在可想出去走走?”唐诵问。
“师姐,你…不怪我?”
“不会,小师妹是出于担忧,若真有愧,把药喝了吧。”唐诵将碗递到她面前说。
白云乔接过碗毫不含糊的将药喝了下去,又将碗放到桌上,用手扶着颈轻咳:“好苦,有种说不出的涩,多了一味……是什么?”
“没有…我带你去买梅子可好?”
白云乔起身走到她身旁搀扶着她的胳膊轻声:“师姐的伤,我扶着师姐去吧。”
“嘶……小师妹还是扶右边吧。”唐诵皱眉吃痛。
“师姐,我的手……恐扶不成你了,改日,你伤好了再去不迟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师妹,对不起。”
“师姐我没生气,我可以跟在你身后,你若想去买梅子,我陪着。”白云乔摇头转而又肯定道。
走到半路时,一位红衣男子又急促上前行礼道:“大师姐,两月前你说的事有眉目了。”
“卉原师弟,是…红线……的事?”唐诵压低了声音问。
“师姐,在与三师兄说什么?”白云乔上前起疑。
“没…没有……小师妹,师姐我还有事,你且先回去养伤,梅子改日再买可好?”
“师姐说买梅子,如今可是要反悔?”白云乔厉声。
唐诵迟顿道:“没…我不曾说谎…我……”
只是片刻,白云乔还未反应过来,卉原便把师姐带离了出去。
她呆愣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烟云林
“大师姐,我要说的是,小师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你要与她牵线,恐会害了…你……”
“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换命可否一试?”
“这…换命倒是未曾听过,不过万灵庙一向灵验,若师姐肯去祭拜,没准倒可应验。”卉原说着转身又道:“师姐,万灵庙虽灵验,但无缘者走不到尽头,师姐,要谨记,我先走了。”
“好。”唐诵小声道:“那我便去试试。”
半个时辰后,万灵庙前。
唐诵望向那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咬了咬牙,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微风徐徐吹过,落叶吹到了诵雨阁外的树下。
“师妹,可喜欢吃有狐师姐的糕点?”
“不喜欢,五师姐。”
“师妹,可想听师兄给你弹奏一曲?”
“不必。”
“师妹,你四师兄我有银子,可带你下山去遛遛?”
“不去。”
“云乔师妹,你大师姐她不要你了。”扶羌得意道。
“没……”白云乔低头失落的回。
“师姐,你别逗师妹了。”有狐听到劝阻道。
“大师姐,不要你,我代她可好?”
白云乔回绝:“不好。”便转身走了。
“都怪你,二师姐,你逗她做什么?”有狐责问道。
“我这不都是为她好,我等都是利器,她不应对我等有情。”
“是,不应该有,那她出事了,你也是为她好?”有狐质问道
“不是。”扶羌回。
“那还不去找?”有狐生气道。
艳玉林,一颗青梅树下。
白云乔垂目低眉缓慢的闭上了眼,叶子落到她的头发上,恍惚间也落在了那晚的梅林中。
“阿姊,会在这里待许久吗?”瞒娇儿问。
“会的。”
“阿姊,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我,我家兄长的糖,有时我吃了会头痛。”
“是什么糖,你可知道?”
“不知道。”瞒娇儿摇头又懵懂的问:“阿姊,兄长,他会害我吗?”
“你以后可以拒绝,若不喜欢。”
“好。”
“娇儿,你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又亮,你说上面会有兔子吗?”
“阿姊,觉得月亮上面会有兔子?”瞒娇儿眼睛看向月亮好奇问。
“嗯,阿娘先前同我说月亮只有在最圆最亮的时候才能看到兔子,那上面的兔子是肯听人许愿的。”她坚定看向月亮回。
“那阿姊,想许什么愿?”瞒娇儿懵懂的问。
她大声道:“带你回家。”
“回家?”瞒娇儿疑问。又闭眼轻声道:“可我是赎罪之身,你带不走我的……”
“那就绑走。”她看着瞒娇儿笃定道。
“好。”瞒娇儿笑着回,心想阿姊,要信守承偌。
月亮逐渐晦暗,两人也依偎在一起渐渐睡去。
天将破晓时。
瞒娇儿紧握着手中的面具与剑坠急促的往前走着眼中含着泪嘴里一声声唤道:“阿姊……阿姊……你在哪里?”
声音穿过丛林,落叶轻抚过池中,池中泛起涟漪再轻不过,却唤醒了万灵庙前的她。
她趴在台阶上,向上望去,眼前是一处清泉,爬过这最后一道台阶,便可达愿,她忍着痛,手向前伸去,最后爬到了清泉旁闭眼祈愿,那池中的铜钱泛起微光,闪亮亮的,她也丢了一枚铜钱进去,那微光映着落日的余晖,临近傍晚,才没了光亮。
夜晚,天是阴沉沉的,风吹过树梢,白云乔却蜷缩在树下嘴里迷糊的呢喃:“阿姊,又……弃…我……”
夜里微风,吹过她身旁时,她忍着巨痛迈下台阶,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晚了不好说清,那膝处却早已红肿不堪,她仍向下走去。
数次跌倒后又爬起,临近日出时,她才走出万灵庙,又走向了树林中。
树林里,唐诵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着脆响,那声音仿佛传向了远处,抵达到艳玉林中,林中的白云乔在梦中依旧呢喃寻找:“阿姊……你在哪?”
在那场梦里,她从春日的盎然生机寻到夏日的炙热难熬,从秋日的思之悲凉寻到冬日的一切渺茫,春去秋来,整整寻了六年。
景安二五年,夏。
襄瞒城外,青梅林旁,少年身着青衣驻足远望,许久才从树上摘下颗梅子,再次尝试,竟再不觉得酸涩难嚼了。
少年曾几度远望梅林,
事事却早已再难回首。
那年,六月,瞒娇儿因立首攻,被皇帝召回勒苏郡盛京城,路途上足走了数月有余才到盛京,领了赏便回了家,阿父见她进门便介绍着新请来的教书先生道:“这位是虎恩将军的长子,萧钰,字恩钰,我买来给你做师傅的,日后咱们再不去溪云郡了,那里有你兄长便好,你就好好在这里跟着他学,给为父学个状元出来做文官如何?”
瞒娇儿一字未答,拉着她就进了里院,边走边想(恩钰,好字,真是好字!)
阿父以为她看上了新来的教书先生便满面春风道:“娇儿,不急,你且等为父,去与虎恩将军商酌商酌。”
瞒娇儿把萧钰拉到里院扯下面具丢在了地上,又将腰间挂着木剑坠一并丢在地上怒斥:“都还你,你……背信弃义,还我玉佩,以后你我再不相识。”
“娇儿,别生气,阿姊错了,阿姊保证再不骗你了。”萧钰捡起地上的面具与木剑坠将它们递到她面前认错道。
“还我,你这个…违信背约的小人。”
“阿娘说捡来的会很听话,你…我可教不了,我再去捡个听话的回来。”瞒娇儿眼神凶狠的瞪向她,左手紧握着拳,右手指着她凶着正要走。
“娇儿,我听话,我保证…萧钰左手发着誓,右手拿着物件走到她身旁递给她,拉着她低语:我是你阿父花了银子请来给你做教书先生的,你要是拒了我,你阿父可是会赔银子的。”
“破教书的,老子虽在边疆之地待了六年,但论文采可不比你在盛京城内的差,你若再威胁我,我就绑你回襄瞒,让你爬上青梅树给我摘梅子。”瞒娇儿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将她推到在地,压在身下,恶狠狠道。
“好…好…好…娇儿学的自是比我好,我多嘴,你现在可愿起来?”萧钰看向她红肿的眼小心回应着问。
阿父兴冲冲的跑进里院大声:“娇儿,虎恩将军说只要他同意,也不是不可。”却看到此幕用手遮了下眼道:“娇儿,喜……欢?”转过身劝阻:“娇儿,你还小,尚不用如此着急。”
“阿父,我没有。”瞒娇儿起身否认,再未解释便转身走了。
“那个…我……不是……”她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不知所措的磕巴着。
“为父知道,为父明白,不过你可要等到她婚嫁之时。”阿父说完便走了出去。
艳玉林中。
“二师姐,寻到了。”有狐指着树下的人道。
“好,等等,她睡着了,让她多休息会。”扶羌轻声道。
良久。
唐诵从林中走出,恰看到艳玉林中的树旁围了一堆人,便走了过去。
“大师姐,你的伤?”扶羌担忧道。
“无事。”唐诵抬手婉拒。看到树下睡着的她走到树旁蹲下身子转头轻声道:“你们都回去吧,我陪着她。”
“师姐,我无事倒是可以多陪陪云乔师妹。”扶羌双手环抱着说。
“大师姐在,我与五师妹便不打扰了。”雨樽转而小声道:“五师妹,师兄明日带你下山,你现在跟我走,可好?”
“好。”有狐转身跟大师姐拜别后便走了。
“六师弟,走了,你还想不想学琴了?”卉原从不远处跑来说着。
锦寒向大师姐拜别后转身回道:“学。”
“师妹,你无事吗?”唐诵询问。
“无事,我等着看师姐你一会怎么和云乔师妹解释你丟下她的事。”扶羌回应。
“我……”唐诵看向她隐忍道。
“师姐……”白云乔盯着她唤。
唐诵看向白云乔说:“小师妹,我错了,我是去……”
唐诵的话刚说一半便被白云乔用手比划着噤声她从树下坐起直接拉着唐诵起身便要走。
扶羌上前拦着不可思议:“你…原谅……她了?”
白云乔没有回应,绕过她拉着唐诵走向北凉亭。
扶羌见此再未上前阻止只远远看着。
北凉亭,一千岁树下。
“你…跪下……对着这颗树,我要你起誓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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