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燕支篇(二)朝雀奔向黎明
次日辰时。
暗牢里照出一丝微弱的光,那光亮恰好打在她身上,却使她的骨缝在咯吱咯吱的作响着,手脚还如昨日一般被绑着,暗牢中的吵闹却不绝于耳,那微弱的脆响竟被掩盖了过去。
她昏沉着,鞭子一遍遍抽在后背上,那声音再刺耳不过,一遍又一遍清脆的响声袭来,可记忆里依旧能浮现那个人的模样,过了半刻,才歇了下来,北雀走到她的近旁,用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下一秒掐上她的脸狠戾问:“今日你可会走了?”
白云乔没有回应,只眼睛被迫微抬着看向他,瞬时他的手感受到一丝微凉,将手放了下去,忙解开她的绳索看向她担忧:“你怎的这般冰冷,可是封骨钉的痛劲还没过?”
只见,绳索松开的那刻白云乔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颤抖着呢喃:“冷…冷……”
北雀头凑近听到话:“什么…冷?”忙转身吼道:“南栀璃,多拿几床被褥,还有你的伤药也拿过来。”
“来了,老大,这是封骨钉的症状?”南栀璃看向白云乔疼得发抖疑惑。
“不是,封骨钉不会如此。”
“对,我昨天检查时还见到一种毒,但不知道名字,老大,我可不可以把她的项圈解下来看看吗?”
“可。”北雀转过了身。
“小孩,别扯了,我看看。”南栀璃边解着她的项圈边扶着她的手劝道。
“啊…啊…啊……别……别…别碰我。”白云乔用手抵抗着惨叫。
南栀璃解开她颈处的项圈的那刻震惊:“你这是折梨之毒,而且早已深入心脉了,昨夜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我给你的药,可只能压制半个时辰的封骨钉之痛,你是?”
“什么,栀璃你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这……我虽有药可暂缓疼痛,不过只限一个时辰,用后恐会激起毒效至其眼瞎几日,老大,可要用?”
“用,你给我。”
北雀接过药,强掐着她的脸将药给她灌了下去,说:“你听话喝下去,我让你见她。”
白云乔刚还抗拒着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不再挣扎喝完便扶着喉咙咳着哑声:“见…师姐。”
“行,我们不打扰你们,隔牢相见可好?”
“好……”
一刻钟后,暗牢。
唐诵趴在地上面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想咳声却忍着说:“小师妹……师姐……定带……你出去……将他们都屠尽。”
白云乔看着重伤刚刚醒过来的她眼里打转泪水心疼道:“师姐…你少说话……我会……带你出去的。”
两人趴在地上用手触摸着对方看了许久。
唐诵才缓过神来从腰间的佩囊里拿出仅剩的青梅递到她手中解释:“小师妹……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本备好了生辰礼的……但我醒时……才察觉……我弄丢了……对不起……我只能以它代之了……来日…来日……我若能带你出去,定会百倍万倍补偿你。”
“好……师姐……你看看我……别闭上眼……好不好?”白云乔用手抚摸着她的头流着泪说。
唐诵缓缓合上了眼,倒了下去。
“时间到了,小孩,你师姐该走了。”南栀璃将趴在地上唐诵扶起带了下去告别道。
白云乔趴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缓过神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抱紧身子缩在角落里惝恍着,手里紧紧握着那颗青梅。
“小孩,你手里握着什么?”南栀璃好奇着,见她不答,顺手夺了过来,手拿着青梅看了看道:“看上去,很好吃,我尝尝。”
“还…给…我……”白云乔哽咽着,眼虽看不到眼眶却红肿了起来低语:“那是……我的…”
南栀璃尝了口梅子吐了出来,将梅子扔了老远厌恶:“小孩,难吃死了你怎么吃的下去。”
“还…我……”白云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硬气道。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刚才两毒缠身我都没见你掉一滴泪,你现在怎么我抢你个梅子你就掉金豆啊?”
南栀璃走近给她擦着泪哄:“别哭了,你眼都要瞎了,再掉金豆,这几天可就好不了了,我错了,我不应该抢你的梅子,那个梅子都脏了,我下山给你买新的如何?”
白云乔摇头回绝:“不……要…”心想(你的…脏,那是小鱼送我的生辰礼。)
她用力推开她,摸索着往前伸着手,将地上的梅子握在了手里,缓和了许久说:“我瞎了,学不了她了,你们不打算将我杀了,换作旁人?”
“不,没有人比你更像她,你也就瞎几个月,还能看到,不是吗?”南栀璃摇头反问。
“你们让我扮她做甚?”
“自然是……”南栀璃刚要说出口停顿了一下说:“这是秘密,小孩,你不该知道。”
白云乔缓过神轻笑:““我不该知道?”又平静的坐在地上紧握着手中的梅子质问:“是要拿我当赝品去赴死吗?”
她的质问没有人回答,反倒是北雀从牢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颗梅子,掐上她的颈问:“原来你个赝品……也喜欢梅子?”
“你要…做什么?”白云乔被掐着颈面色涨红,左手握拳抵着地紧攥着梅子,右手撑着地仰头问。
“你知道的有点多,不过,这没好处,只有坏处,试试这颗梅子你可喜欢?”北雀将梅子塞到她口中捂着她的嘴说。
白云乔用力将他推开把梅子吐了出去扶着颈说:“咳……我不喜欢……我知道的多……你就要送我……去替死吗?”
“不然呢?你很伶牙俐齿,不过,数月后你便不会如此了。”
“为……何?”
“此为秘辛,日后你就会听话了,你该晕倒了,别强撑了。”
“你…你怎知……”白云乔眼神迷离,顷刻间就晕了过去,手中的梅子也落在了地上。
“南栀璃,别看了,走了。”北雀回头叫道。
“老大,她不过是个才过桃李的女郎,我们…要不要……”南栀璃低头正要求情结巴着被北雀打断他问:“你这是心软了?”
“可你知道昭芸将军同她相像,若能活到现在也是这般年纪,她之前咬过你,你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你是忘了?还是不记疼,若你对个赝品都如此心存怜悯,那日后燕支七常便可能为你陪葬。”
南栀璃抬起头眼里打转着泪水道:“我没有,老大,我只是觉得外面的光亮才有活头。”
“你想见光亮,当初就不该跟来。”
南栀璃走到白云乔身旁拾起青梅扔了出去看了眼她,心想着(小孩,越是你珍视之物,在这里就越不应该有。)跑着上前对北雀说:“老大,我没悔过,你就是那光亮,我希望你能走出去。
“我?北雀痴笑:“我是出不去了,但你不同…你会走出去的。”摇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你定能见到光亮的,会见到的。”
“老大,你说什么,什么不同?”南栀璃跑上前追问。
脚步声消散,在了那个夜晚,微光落在了那晚的月色下。
“小孩,我看你朝哪跑,敢惹事惹到县衙来?”一个小官追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衣不蔽体小孩叫骂着。
“我没有,他们真的欺辱过我,我是真报官。”小孩往前跑着委屈。
“你是真报官,他们脸上怎会有伤,还有你躲本官做甚?”
“我…说不清……你难道不会审问吗?”
“把这小孩,给我抓回去,本官要亲自执刑。”
他跌倒在路上挣扎着:“你们……做什么,不去审恶人,审我做什么?”
县衙里。
“本官问你,你可知罪?”县令摸着胡子手拿惊堂木一拍。
他下了个激灵跪在下面摇头:“我有何罪?”
“拒不认错,伪言善辩,念你还年幼,就打十板吧,托出去。”县令将判刑牌扔了下去命令。
板子一下下落在身,他只强忍着笑着,血也早染红了牙,却低语:“若不是我失恃失怙,兄早故……我齐家定拆了你这破衙门。”
十板打完他被扔了出来。
几个世家子见他被扔出了衙门嘲讽:“哎哟,瞧瞧,这不是我陇西城赫赫有名的齐二公子吗?
‘今天怎的这副惨模样?都瞧不出你是那齐府金尊玉贵的主子了。”
“我不曾动手,你们的伤是如何弄的?”他趴在地上没有顾及身上疼与他人辱骂只不解问。
“自然是在做戏,戏要做全套才好,我等给足了银子,衙门自然也会多照拂些,你说是不是?”领头的世家公子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得意着说。
“你…你们……姓武的……你给我等着。”他趴在地上眼神憎恨的看向他们咬牙切齿道。
“呦,齐二公子,也会发火啊,可你又能拿我们如何呢?领头的世家公子命令道:“来人,揍他。”
几个世家子弟上前拳打脚踢着,他忍着疼咬牙未吭一声,月光徐徐落下,从墙旁飞出一个紫衣女子手持着剑狠厉道:“你们再不快滚,小心保不住命。”
世家子弟见不过是个小姑娘便没在害怕上前吼道:“喂,你别多管闲事。”只是一息间那几个世家子弟便被斩于剑下,领头见此早已逃之夭夭,女子正要追,却被齐二扯住衣角,看向她劝说道:“你杀了他们,他们的家族必会找你算账的。”
“你还怕这,我先前可在墙上听到,你说若你齐家在,必毁了这衙门,怎的你要拆衙门,还怕我杀这几个人吗?”
“你…要同我拆衙门?”齐二抬头看向她眼里多了丝光问。
“待你伤好,一个破衙门有什么拆不得?”
“好…”齐二回应又问:“敢问侠女姓甚名谁?”
“神医峰亲传弟子,上宫月璃。”转而蹲下问:“你是陇西齐二,名什么?”
“齐朝雀,你学医的为什会用剑?”
“学医为何不能执剑,没道理,不过,你名字倒是不错向着朝阳而飞的雀儿,走,我带你回去。”
数日后,神医峰被屠尽,血流成河。
齐朝雀将上官月璃带出了山,在一片林子歇了下来。
上官月璃靠在树旁吐出鲜血红着眼道:“你……跟我回去,我要为师门屠尽他们。”
“回去是死路,你我打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从哪学的破理,什么青山,要是再等几年,可没人再识得起神医峰,更没人记得你是陇西齐家子,你难道不知道你为何会被那些世家子弟欺负吗?
“知道,因我齐家与陆氏案有牵,因我无亲故,可识不得就可活命,不好吗?”
“不好,你要怂,别托着我”上官月璃起身正要离开说着。
“坐回去,你师父把你托给我,你命即我命。”齐朝雀将她按了回来凶道。
上官月璃坐在树下呆愣着不久便晕了过去。
不远处,一个蒙面男人从树林深处走到齐朝雀面前问:“小孩,你可想报仇?”
“想,你有法子?”齐朝雀抬头看向他说。
“有,加入进来,一月内你定会报仇如何,只要你服了此痴蛊。”男人将蛊递到他面前蛊惑。
齐朝雀将蛊拿了过来停了半刻转头看向她,没有犹豫就服了下去说:“好,我……愿意。”
“你可有名字?”
“齐朝雀,她叫上官月璃。”齐朝雀介绍。
“好孩子,干这行你得换个名字,叫北雀如何?”
“为何?”齐朝雀望向他疑惑问:“我叫齐朝雀,是向着朝阳而飞的雀儿,为何要叫北雀?”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北雀…北雀……背负血海深仇的雀儿才能朝向朝阳而飞不是吗?”男人俯身拍着他的肩说:“她也要更名。”
“唤作什么,我能给她取吗?”齐朝雀抢先问。
“好,你想给她取何名?”男人点头应下。
“南栀璃,北雀南栀璃。”
“好,我将药给她服下。”男人走到她近旁说。
“不必了,你给我吧,刚才我趁她睡着已给她服下失去记忆之药,她不会再记起的。”
“好,给你。”男人将手中药丸递给他道。
北雀将药给她服下后,她醒了过来问:“你是谁?”
“我叫北雀,你叫南栀璃。”他拍着她的肩说。
“北雀?”南栀璃歪着头疑问。
“奔着朝阳而飞的雀儿?”
北雀眼里闪过丝欢愉又落了下去,将她扶起平静道:“不是,你愿意跟我走吗?”
南栀璃没有犹豫点头:“我愿意。”
南栀璃走在后面跟着他小声说:“齐朝雀…你原来救过我,齐北一支花,齐二公子谢谢你,如今该换我救你了。”
燕支地牢。
“你们这里有三十个孩童,一个月后只能有七个活着出去,我们一个月后见。”男人命令着走时将地牢的上了锁。
“齐二,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南栀璃手握起剑将他护在身后道。
“你记得我?”北雀又摇头失落道:“你不该记得我。”
一月后,那座地牢中。
“你们倒是干得漂亮,如此鲜艳的红才配得上我燕支地牢,从此你们就叫燕支七常,你们要听话,以后才可报仇。”男人站在门前拍着掌兴奋道。
北雀看向还尚有一息的南栀璃朝男人举起刀狠厉:“你骗人,你说过你会让我报仇的,我要你陪葬。”举起刀朝他砍去。
他夺过北雀手中的刀挑逗:“我一开始就没说慌,是你要报仇,活下来不是才更能复仇吗?”
北雀扶着他的手乞求道:“你救她,我就听你的。”
“好,这是说的。”他扶起她喂下药应道。
北雀见她服了药点头肯定:“我说的。”
南栀璃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昏迷着,那晚,北雀扶着她的手说:“你是皇甫璃对吗?那个当初我救过的小孩。”
没有回应,等来的是漫漫长夜,那晚屋外的白雨薇花徐徐落下,也落在了那日的树下。
“四公主,是陛下不要你,你跟我等奴婢乞求也没用啊。”女子踢开女孩的手说。
“父皇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你们说了什么?”
“小婢子,你别血口喷人,赶紧走开。”另一个女人急了驱赶着踢着她叫骂。
“我是陛下的公主,你敢这般叫我。”她从地上爬起来凶道。
“可你如今,早不是公主了,我们走。”那两个女人对她不以为然说完便走了。
那晚她坐在树下哭着,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花递到她眼前柔声:“你是没地方去了吗?”
她点头。
“我送你去神医峰如何,那是我堂叔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也好不用流浪。”
“我可以去吗?”
“可以,待你学成,日后你来齐北府找我,我带你游山玩水。”
“你是齐家大公子?”她抬头看向他问。
“我是齐二,到时别认错了。”
“好。”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