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入宫初选
大周王朝,建统六十年,立下汗马功劳震古烁今的开国皇帝因病驾崩,谥号建统帝。次日,皇太子周欲礼继位,号召天下,改年号建永。
建永元年,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册先皇皇后曹氏为皇太后,太子生母原德妃武氏为圣母皇太后。原太子妃郑氏为皇后,原太子侧妃武氏为贵妃,原太子侍妾范氏为范德妃。
新帝后妃屈指可数,故皇太后下旨广收秀女,充实后宫。而温言便是其中一员。
但他原身其实并不是女子,是温家的嫡三子。而他敢冒着会被砍头的风险以女子身份进宫,只为了替温家报仇血恨。
论起来温家也是开国功臣之一,早些年温言的父亲便一心一意追随建统帝打天下建皇城,更是在平叛匪军有功之后袭封华阳王,不光有封地还可世袭。但温言的外祖家赵氏也是武将世家,也是当朝元老,因着战功赫赫,便自持功高欺压同朝对先帝也多有不敬,后企图谋反,最终被先帝除去。
而温家也受所牵连,然建统帝又念其建国之功,并未株连九族只是囚禁他的父亲,温氏全族则流放边疆。奈何途中被人欺辱,反抗时竟遭人诬陷谋反,建统帝一怒之下下旨令太子带兵将温家一百三十口全部原地屠杀。
二哥为了保护他们让大哥先带着他走,不料士兵太多,二哥与他们走散,杳无音信不知生死。而他也身受箭伤,为了躲避追杀,无奈之下他们先躲在了山上。因伤久不治感染风寒,他当晚发热醒来失忆了。
大哥雷厉风行,卧薪尝胆十年,决定将他男扮女装送入宫中报仇。
温家有三子,长子温墨,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墨守成规。每日只知读书求功名,极恪守本分。脾气也是兄弟三人中最为温柔体贴。
次子温怀,不像长兄成熟稳重也不像小弟冰雪聪明,垂髫时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捅蜂窝。到后来总角之年,更是顽皮捣蛋,今天不是跟人比射柳输的裤衩都不剩,明天就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戏水踢蹴鞠,到后天干脆冰上遛马。整日不务正业惹事生非,惹得温老爷子头疼不已整日苦恼。
后来外祖赵氏听闻,摸着胡子哈哈一笑便将温怀送去参军。这一去,便是五度春秋,回来之时竟是家破人亡。
血红一片的场景又浮现于脑海之中,温言搂紧自己的胳膊,低语:“大哥……父亲……二哥……”
尽管他不愿,但未能逃脱被兄长派去做间谍妖妃的命运。很快,温墨便趁着这次太后广收秀女,让他男扮女装以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庶女盛怀清的身份进入后宫接近新帝。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温言,而是盛怀清。以后也会以“女人”身份伴随在皇帝身边,来为温家报仇雪恨。
温言放下车帘,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事情。
金光灿然,绣花锦缎的车帘在风中飘摇,马车行列犹如长龙,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缓缓驶向那雄伟高大的皇宫。
建永元年六月,众秀女进宫。宫大开,众秀女纷纷走入院中,等在御花园外。温言也不例外,他身形瘦小,骨架只是略比寻常女子高一点,但穿着绿色花裙并不突兀。
站的腿脚有些酸痛了,只听得旁边的秀女在窃窃私语——
“也不知太后和皇后会问些什么?”
另一个身穿橘色衣装的秀女道:“听闻太后为人宽和,但此次选秀是头一会,肯定会精挑细选。至于问什么?”她大眼睛转了转,同身旁的人压低了声音,但温言却听得一清而楚。
“要是问问带秀女进宫的那位公公,没准能给些提示?”
“可是,光问的话估计得不出可靠的消息,怎么也得……”时子怡轻咬下嘴唇,手指轻轻颤抖。她只是一个小知县城官的女儿,身上根本没带些什么银两。可问题是自己问的,见对方又使出这么一个法子,便有些跋前踬后。
温言心里一动,若是提前知道,许是件好事。还没等那橘色衣装的秀女做出反应,伸出手将银子悄悄地塞给领他们入宫的小公公。
看他如此上道,那小公公的大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一圈,在他耳边说道:“小主可是问对人了,咱家方才就在殿中听了几位秀女与太后娘娘的对话。太后娘娘不喜女子学问太多,穿着鲜艳,行为做派太过奢侈骄纵。”
那小公公又上下左右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道:“依咱家来看,小主你今日穿的白狐裘就过于招摇了些。不过,太后娘娘时时教诲娘娘们,身为女子要有主见和胆识。若是小主肯出其不意,没准能更得太后青睐。”
温言立刻掐着嗓音附身道谢道:“多谢公公指点。”
有了小公公那番言论,他心里已有了一些考量,便又退回队伍当中。
一拨一拨的秀女走入殿中,轮到温言时已近正午。日头正是毒辣,他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默默攥紧有些颤抖的手。
太后这关是初选,还有礼仪的第二轮复选,过了这两关,才可以接近皇帝。
站在门外的太监提着手中的诏书,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捏着尖细的嗓子便道:“请念到名字的秀女上前,户部员外部之女包氏,礼部主使之女安氏,民安县知县之女时氏……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之女盛氏,上前!”
甘泉宫中,太后穿着华服端坐在高位上,左下边是身穿明黄朝服头戴凤冠的郑皇后,右下边则是身着纹有四合如意云纹的紫色大杉,头戴御赐的六龙三风冠的武贵妃。
温言在入宫之前作了充分准备,还特意叫来教习嬷嬷学习礼仪规矩。大周后宫妃嫔一共有十三个等级,皇后位列最高,但无等级,因此不在这十三个等级之内。第一乃皇贵妃,最末乃答应。上至下排列为皇贵妃,贵妃,淑良贤德四妃,九嫔,贵嫔,婕妤,嫔,贵人,美人,才人,常在,答应。
“你们几个长得都挺喜人,走上前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突然道。
"臣女范琬,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不悦:“范琬?你们家已有个嫡女,宫里有一个还不够?”
范琬一听赶紧跪下,但姿态也是不卑不亢。
太后冷哼一声:“呵,果然该说是范家的好儿女吗?来人,赐花。这范家哀家可不总想看见。”
范琬被赐花依旧是神情高傲的离去。
温言跟随人走在末尾,待众人一一请安,轮到他时,他稳稳跪下,稍捏着嗓子,行礼道:“奴婢盛怀清参见太后皇后,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圣安!”
太后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不愧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之女,“她”的眉眼修长疏朗,眼睛低垂着,却能看到里面的光彩。莫名的想起,皇帝腰间上挂的那一块润玉,玉由天地自然而产,上面时时散发着微微的莹光。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
“嗯,哀家问你,尚且可读过什么书?”太后又细细的看了两眼,问道。
温言的头微微抬高,尽可能让自己出气顺些。虽是伪音练的久些,但此时因为紧张有些毒发堵:“回禀太后,奴婢仅读过女戒、论语。”
意料之中,太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不错!”接着,她的视线停留在温言的衣着上。
“你身上这件白狐裘可是白都特产?”
温言乖乖回答:“回禀太后,正是白都特产。”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稍沉了些:“此衣服绣工上佳,白狐纹理细腻质地柔软,想来十分贵重。”
太后素来秉持艰苦朴素之风,厌弃奢侈糜烂之习,对后宫妃子的铺张浪费亦是深恶痛绝。
“回太后的话,这件大衣是家父赠与奴婢的生辰礼。”
“此言当真?”太后又问。
“奴婢所言属实,万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温言并未撒谎,的确是他父亲送的。虽与实际情况有所差异,但也是相差不差。
太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连着郑皇后武贵妃纷纷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温言低着头只见一抹明黄色的长袍从眼前掠过,再者就是听见那慵懒的声音响起:“平身吧。”
“皇帝今怎有空来了?”太后倒有些疑惑,皇帝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前几轮派人去请也不来,今天最后一轮倒是来了。
椅子本来就只有三把,是为太后、郑皇后、武贵妃所安排的,现如今皇上突然来了,太监又只得搬来一把。武贵妃乃皇上宠妃,怠慢不得,太监踮着脚小跑过来时桌子腿堪堪擦过温言的头。
“儿臣朝政事务处理差不多了,索性无事,便来看看。倒是辛苦母后皇后和贵妃了。”皇帝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位像个鹌鹑一样趴在地上的秀女身上,那人穿着一件白狐裘,因跪拜时将那件大裘衬住,故露出修长好看且白到发光的脖颈。
皇帝被那抹白色晃了下眼,顿了下,道:“抬起头让朕瞧瞧。”
所有的目光皆落在温言身上,他身子僵了下,缓缓抬起头。皇帝看清了他,他也看清了皇帝。
俊美的脸庞辉映着霞光,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袍间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一双凤目,曜石般幽深,微微眯着,流光中是薄薄的慵懒疏离,鼻高挺而秀,唇薄如刀削。
仅是一眼,温言便垂下眸。这皇帝生得如此俊美,就是不知脾性如何。
而皇帝落在温言的脸上,眼中有些失望,除了那如玉般的眉眼,整张脸毫无美感。本还以为是个精致绝伦的美人,却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不过想起那抹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温言不知帝王心事,他只知道自己这易容术乃是天下绝一真传。小时候为自己的容貌招惹到不少麻烦,索性父亲让他跟着天月真人学习易容术,不光省去不少麻烦,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温家的小儿子。
皇帝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温言身上,良久,道:“这些人都留下吧,乜调,留牌子赐香囊。”
贴身太监乜调应了声,忙将牌子一一递给各位小主。轮到温言时,他接过便注意到有一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心里松的那口气瞬间又紧了起来,那皇帝一直盯着他作甚,莫不是看上他了?
不可能,他的易容术无人能看破。再者,这张脸也是仿照最普通之人制作的,根本毫无亮点可看。
皇帝若是能看得上,这皇帝,温言默了默,不是一般之人。
作者有话说:
温言好奇:“我易容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皇帝:“把你的脖颈也易容易容。光化脸不画脖子,像话吗?”
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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