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林殊和颜之禄

林殊见颜之祜呆呆地，便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小将军何须挂怀，不过是持玉之人，与您是否真正有缘还未可知，不若让在下去会一会。”

颜之祜面上泛起了些许不耐，淡淡道：“能有什么缘分，不过是一个长得合我眼缘些的灭国皇帝罢了，连正经贵族……如今都算不上了，还搞什么缘分之类。”

林殊笑了：“你要是真这么想，你皇兄就不急着送我来找你了。”

“什么？”颜之祜微愣。

“陛下在你临行前，曾让我占卜过一卦——你别着急，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是让我注意着点你的情况，我测出来你头上红鸾不正，伴随着白虎侧出，想来是遇见了孽缘。”

林殊笑着喝了一口茶：“我还没说什么呢，陛下就急的什么似的，非要我赶过来盯着你，一定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颜之祜抿紧了嘴巴。

他当然知道皇兄为什么如此紧张他。

但是这一次可是由不得皇兄做决断了——自己既然找到了持有玉佩之人，必然要留在眼皮子底下才算放心。

贸贸然一刀捅死了，万一还是缠着梦境就不划算了。

再加上……

颜之祜努力忽略自己对景翳奇怪的心软，认真分析着，那是旧皇帝，扣押着他，没准还能收到什么景国【秘宝】和皇族逃亡的消息呢？

颜之祜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林殊。

那人还是淡淡的笑。

“那就有劳国师了。”

——皇兄，别总担心我会不会死啥的好吗？

说起来这大宋王国，虽然版图辽阔甚至有持续扩张之势，但皇族亲眷却实在是不多。

尤其是宋国的先皇帝，也就是他们的父皇，在位时只有皇后一人。

如此说来，帝后二人的感情绝非寻常可以比拟。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皇后诞下两位皇子之后不久，身子骨就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咯血气喘、甚至昏睡不醒都是常有之事。

在颜之祜周岁刚过的时候，皇后就彻底归西了。

听说那一天，先皇在皇后灵堂中长坐不起，没哭一声，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

那酒也许是过于辛辣，竟然令先皇醉得糊涂，拿不稳酒杯，连前襟都湿了一片。

之后不到三年，先皇沉心理政，竟有宵衣旰食之态。

先皇操劳过度，而忧思过重，很快就走到了人生尽头。

皇帝临终前两鬓斑白、浑身觳觫，神志却还清明，他拉着颜之禄——也就是颜之祜的皇帝哥哥——的手，殷切道：“禄儿啊，是我不好，这么些年忽视了你们哥俩。以后偌大的国家就剩你们二人，可千万要照顾好你弟弟。”

先皇说着说着老泪纵横：“祜儿他命不好，拢共没被亲爹亲妈抱过几回，而且生辰石刚拿到没几天就碰碎了，以后必定是个命运多舛的。

你是他的皇兄，以后还要担待他。”

颜之禄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那时候，颜之祜四岁，颜之禄也不过十五岁，少年皇帝、意气风发。他忙着亲政，忙得忘了先皇关于“命运多舛”的预言。

所以，比起受到了父皇母后关心的颜之禄，颜之祜完全是被哥哥“散养”着长大。

身边的宫女太监看管不上心，八岁那年游湖差点淹死，这才被颜之禄想起来。

颜之禄内疚得不行，于是过分关心起他的弟弟，生怕弟弟的生命健康被威胁了。

听林殊说，颜之祜去军营后，颜之禄每次去国师府问道，问的最多的就是弟弟的安全。

颜之禄自然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弟弟，但是真要论起来，主要还是他想为难国师：

颜之禄意图扩张国土，最好天下一统。但是但凭他宋国一国之力，如何能做到？而且北疆神山上住着不问于世的凤族，他们据说是神的后裔，最能预知天命。

而且只要是打破了凤族一族维持的世界平衡，这个国家——或者人和势力，都会莫名其妙地受到凤族的打击。

凤族上一次出山“维持稳定”，已经是百年以前了。

颜之禄不知道凤族究竟有什么能值得被如此忌惮，又为何不自己成王

但是他不敢挑战神秘“凤族”的力量，但是意气风发的帝王又实在不甘心统一大业就此夭折，于是找尽办法上山，只为了求得凤族长老一句承诺

若是宋国日后君临天下、一统江山，只求凤族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过于关注平衡就是了。

他甚至详细说明了大一统的好处，可那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在云雾中一晃，没说同不同意，只是让他去京城某处找他们凤族的后人。

那后人自然是林殊了

长老们说，林殊会成为颜之禄的国师，辅佐——自然也是监督——颜之禄。

真是笑话！

很早就亲政的年轻帝王头一遭被压制，竟然还是被这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给戳软刀子了？！

他很看不惯林殊这幅温润知礼、永远淡漠又温和的样子——他一直记得林殊不仅仅是国师，更是来监督他、指正他的，让他永远没办法痛痛快快地施展自己，时刻忌惮着林殊背后的神秘种族……

颜之禄也曾经试图用泼天富贵打动微生联，但是这个青年守着进退，完全不为权势所动的举止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愚蠢的丑角。

他莫不是在装？颜之禄五无不恶毒的想。

但久而久之的，颜之禄发觉林殊此人是真的至纯，他单纯觉得权势对自己没有用，甚至向朝中大臣拜谒也不会带什么金银黄白之物。

常常是自己亲手拎着一包茶叶。

——遇见十分尊重的，还带上一坛子神山上化下来的雪水。

颜之禄看不透林殊。因为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林殊此次下山，本就不单单为了他颜氏的土地。

颜之禄只是渐渐迷上了找林殊占卜、问道。

当然大多数还是言语苛刻的，但是帝王心头却荡漾着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可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俗话：我没说过！}

颜之禄真是愈发地关注起那个清俊优雅的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