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忽如一夜春风来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在黎明时分悄然降临京城。

宫晚荼是被一阵轻微的推门声惊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瓶儿正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中捧着铜盆，热气袅袅上升。

"姑娘醒了？"瓶儿见她睁眼，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今儿个可巧，外头下雪了呢。"

"下雪了？"晚荼一下子清醒过来，掀开锦被就要下床。瓶儿连忙放下铜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她。

"姑娘且慢！"瓶儿取过床边的狐裘披风，仔细为她披上，"这大冷天的，冻着了可怎么好？"

晚荼任由瓶儿为自己系好披风带子，鼻尖嗅到一阵淡淡的梅花香。她抬眼看向瓶儿，发现这丫头今日特意在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红梅，衬得她清秀的脸庞越发可人。

"你这梅花..."晚荼伸手轻触那朵小小的红色花朵。

瓶儿抿嘴一笑："早起见园子里的红梅开了，便折了一枝。想着姑娘应该喜欢，特意留了最好的一朵给您插瓶呢。"

晚荼心头一暖。瓶儿从在弄春楼开始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却比她小她两岁，，说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宅中上下都知道，瓶儿是姑娘最信任的人。

"扶我去窗边看看。"晚荼伸出手。

瓶儿熟练地托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护在她腰后，小心地扶她下床。晚荼的脚刚沾地，瓶儿已经蹲下身，为她穿好鞋袜。

"姑娘慢些走，地上凉。”

晚荼走到雕花木窗前，推开半扇窗棂。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瓶儿立刻从身后为她拢紧了披风。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庭院里的青石板路已被白雪覆盖，几株梅树在雪中傲然挺立，枝头点缀着零星的红梅。远处的屋檐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在晨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

"真美啊...江南可没有这样的风景"晚荼轻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消散。

瓶儿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姑娘的侧脸上。十八岁的宫晚荼生得极美，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此刻被雪光映照，更显得清丽脱俗。只是那眉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让人看了心疼。

"姑娘，先洗漱吧，水要凉了。"瓶儿轻声提醒。

晚荼点点头，任由瓶儿扶她回到梳妆台前。铜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瓶儿试了试水温，又添了些热水，这才请晚荼净面。

水温恰到好处，晚荼舒服地闭上眼睛。瓶儿的手法轻柔熟练，用丝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水珠，又取来青盐让她漱口。一切都有条不紊，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仪式。

"今日梳什么发式？"瓶儿拿起桃木梳，轻轻梳理着晚荼如瀑的长发。

晚荼看着铜镜中映出的雪景，忽然来了兴致："梳个飞仙髻吧，配那支点翠梅花簪。"

瓶儿笑着应了，手指灵活地在发丝间穿梭。晚荼的发质极好，乌黑柔顺，握在手中如丝绸般光滑。瓶儿小心地分出几缕，盘绕成优雅的弧度，最后用那支精致的点翠簪固定。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晚荼左右转头，镜中的发髻如飞云流瀑，衬得她颈项修长，气质出尘。她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瓶儿抿嘴一笑，又取来胭脂水粉，为晚荼上妆。她的动作极轻，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瓷器。昨晚被折腾有点狠了，晚荼闭目养神，感受着瓶儿指尖的温度。

"姑娘，今儿个穿那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袄裙可好？下雪天穿这个颜色最是应景。"瓶儿打开衣柜征询道。

晚荼点头："就依你。"

梳妆完毕，晚荼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藕荷色的袄裙衬得她肤若凝脂，银白披帛更添几分仙气。瓶儿又为她披上一件银狐毛领的斗篷，这才算打扮停当。

"真好看。"瓶儿由衷赞叹。

晚荼微微一笑："就你嘴甜。走吧，我饿了，先摆膳。"

两人出了房门，沿着回廊向正院走去。回廊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落在庭院的假山池塘上，将一切装点得如同仙境。晚荼忍不住驻足观赏。

"姑娘喜欢雪？"瓶儿见她看得出神，轻声问道。

晚荼点点头："喜欢。雪让一切都变得纯净无暇，仿佛能掩盖世间所有的不如意。"

瓶儿若有所思："可雪终究会化的。"

"所以才更显珍贵啊。"晚荼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消融，"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

这样舒心的日子，不知道能过多久，现代的她是私生女，古代的她是从大家闺秀沦为青楼女子。

吃完早膳回到院子，晚荼吩咐瓶儿在暖阁里摆上茶点。暖阁三面是窗，正对庭院，是赏雪的绝佳去处。瓶儿手脚麻利地生起炭盆，又搬来一张矮几，摆上热茶和点心。

晚荼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捧着一卷《花间集》翻阅。瓶儿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绣花，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姑娘，确保茶水温热。

"瓶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晚荼忽然问道。

瓶儿手中针线不停，笑着回答："怎么不记得？那日也是冬天。姑娘那时才到楼里不久，很是清瘦，感觉风一吹就倒了。"

晚荼合上书卷，目光悠远："那时你刚也刚进楼里，冻得瑟瑟发抖，却倔强地不肯哭。我看你可怜，就把自己的手炉给了你。"

"姑娘心善，自那以后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瓶儿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若非姑娘垂怜，瓶儿怕是早被派去浆洗房做粗活了。"

晚荼摇头："是你自己争气。琴棋书画一点就通，针线活计更是出色，连妈妈都夸你聪慧。"

瓶儿低下头，轻声道："不过是怕姑娘失望罢了。"

窗外，雪渐渐小了。几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积雪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晚荼望着这景象，忽然叹了口气。

"姑娘为何叹气？"瓶儿关切地问。

“不久后江湛的父亲就要回京述职，他母亲也回来，到时候上门拜访，也不知人家如何看待我”晚荼的声音带着些愁绪。

“姑娘放宽心，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还说要一起去金陵看看呢，何苦为了别人的不喜欢难为自己”瓶儿潇洒地说道。

不过一年，晚荼的思想都有些被同化了，瓶儿倒是越来越想得开了。

“不说了，去拿一把二胡来，今日这景色想拉二胡了，我有一曲和下雪绝配”晚荼笑着说道。

“好嘞，我让秋水去找找”瓶儿放下手里的绣棚，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和秋水拿来了一把二胡，晚荼拿在手上调了一下音，然后开始拉起来。

别人可能不熟悉，但是现代人都熟悉这个音乐——《三寸天堂》，乐声里带着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