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他朝若是同淋雪

一曲毕，宫晚荼放下二胡，慢慢走到院子中央，瓶儿想给她撑伞被制止，任由白雪落在身上。

伸出手接住雪，这时江湛踏进府门时，雪下得正紧。管家赶忙迎上来接过他的官帽和披风，一边掸雪一边道："公子回来了，宫姑娘在后院赏雪呢。"

"知道了"江湛回答，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江湛顾不得换下朝服，径直向后院走去。穿过几重月门，远远望见梅园中央立着一个素白身影。宫晚荼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袄裙，衣袂在风中轻轻飘动，几乎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她没有撑伞，就这样站在雪中，仰头望着梅树枝头点点红蕊，任凭雪花落满发间肩头。

"阿晚！"江湛心头一紧，快步走向廊下的伞架，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开，三步并作两步踏入雪中。

听到呼唤，宫晚荼转过身来。她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晶，却在看到江湛的瞬间绽开一个笑容，宛如雪地里忽然绽放的红梅。

"怎么站在雪里？冻坏了身子如何是好？"江湛急步走到她身边，将伞倾向她那一侧，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落满了雪。

宫晚荼看着江湛肩头的积雪，笑意更深："江大人下朝了？"

"别打岔。"江湛难得严肃，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指尖触到那冰凉的发丝时微微一颤，"你明知自己受不得寒，上次的风寒才好没多久，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

宫晚荼不答，只是仰首望着伞沿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轻声道："阿湛，你看这雪，多像柳絮因风起。"

江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万千雪片在空中翩跹起舞，确实美不胜收。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身边人儿冻得发白的嘴唇。

"再美的雪，也不值得你拿身子去换。"他柔声道，"我们回廊下看可好？"

宫晚荼却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迅速融化。"阿湛，我之前看过一本书，若是两个人一同站在雪中，雪落满头，便算是共白首了。"

江湛闻言，心头如被重锤击中，一股热流自心底涌向四肢百骸。他凝视着宫晚荼被雪映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忽然将手中的油纸伞一抛。

"阿湛！"宫晚荼惊呼一声，却见那伞已落在雪地上，而江湛就这般站在雪中，任由雪花落满他的乌纱、他的朝服、他的肩膀。

"既如此，我便与你同淋这场雪。"江湛一字一句道，伸手握住宫晚荼冰凉的手指，"不只今日，我要与你共淋此生每一场雪。"

宫晚荼的手在他掌心轻轻颤抖，眼中瞬间浮起一层水雾，却在泪水滑落前别过脸去："别说傻话..."

"阿晚，"江湛不容她躲避，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嫁给我可好？"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有几片沾在宫晚荼的睫毛上，像是凝结的泪珠。她怔怔地望着江湛，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江湛急切道，"我不在乎你的出身，那些世俗眼光于我如浮云。我只要你这个人，你的心..."

"可我在乎！"宫晚荼突然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重新站在纷飞的雪中，"江湛，你是朝廷命官，前途无量的状元郎。而我..."她苦笑一声，"我曾是江南弄春楼的宫晚荼，一个卖笑的青楼女子。曾经还是宁安王的外室，我们之间..."

"那又如何？"江湛上前一步，再次为她挡住风雪，"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然后呢？"宫晚荼打断他，眼中满是哀伤，"让你成为全京都的笑柄？让你父亲在朝堂上抬不起头？让你江家列祖列宗蒙羞？"她摇着头，雪粒从发间簌簌落下，"不，江湛，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湛心如刀绞，伸手想再次抓住她，宫晚荼却已经转身："雪大了，阿湛，我们进屋吧。"

"阿晚！"江湛拾起地上的伞追上去，此时的宫晚荼已擦干眼泪，静静坐在窗前。

江湛看着她，他感觉眼前的人就好像要随时消失一样，不在犹豫走上前去，将人拥在怀里。

“阿晚，是我不对我不该逼你”江湛的声音都在颤抖，生怕宫晚荼一走了之。

宫晚荼没说话，静静回抱着她，此时的江湛心里暗下决心"共白头..."江湛心里重复着宫晚荼的话，忽然攥紧了拳头，"不，晚荼，我不要'也算'，我要真的与你白头偕老。"

雪越下越大，江湛的朝服早已湿透，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心中燃起一团火，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他要打破这世俗的桎梏，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

是夜，江湛等宫晚荼睡后来到书房，心里谋划着要怎么让皇上将皇长孙立为皇太孙。

“看来，要和世子好好谋划一下了”江湛心里想着，写了纸条用飞鸽飞走，几只鸽子飞往不同的地方，收到传书的人将字条看过后就烧掉，等着赴约时间到来。

回到房间，江湛将宫晚荼抱在怀里，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后，也闭着眼睡觉。

第二日下朝后，江湛传信回来说自己不回来吃饭，让宫晚荼不必等他以后，就去赴约。

宫晚荼此时正坐在屋里绣着花，心里仿佛昨日的事从没有出现过，之前说要送给江湛的香囊因为风寒一直没送，现在身体差不多好了就又开始绣了。

简简单单的青竹纹样，等绣完以后天都黑了。

“嘶~”宫晚荼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肩膀，痛得发出声音。

“奴婢给姑娘按按吧”秋水上前，慢慢为宫晚荼按了起来，力道适中，宫晚荼舒服得闭上眼睛。

“幸好有你们，不然我这肩膀直接抬不起来了”宫晚荼说道。

“姑娘何必着急，明日再弄也是可以的”瓶儿说道。

“马上就好了，我之前还调了一款香，把那个香丸拿来，就在架子上的黑色盒子里”宫晚荼给瓶儿说道，手里在给香囊收尾。

瓶儿拿来盒子，宫晚荼打开后将香丸拿出来——雪中春信，历史中苏东坡的最爱，她觉得也很适合江湛。

放入香丸收口，香囊弄好了，就等着拿给它的主人了。

彻底完工，宫晚荼去沐浴了，这时的江湛还没有回来，冬天了，天黑也比较早。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毕竟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