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失忆
春寒料峭,细密的雨接连下了几日,未见半分消停的迹象。
苏砚发现近来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府里下人也越来越少。明明是万物回春之时,苏府却颇有几分萧瑟颓唐之感。像是深秋的一棵枯树,摇摇欲坠。
苏砚从小身子就弱,可以说是在药罐子里长大。苏鼎不想让他卷入朝堂纷争,很少让他过问堂上之事。
事到如今,他纵使再装聋作哑,也察觉出山雨欲来。
可他从未料到,这翻云覆雨之人,竟是贺迟安。
苏砚撞见父亲深夜出府,此举异常,他多留了个心眼,跟上了父亲。
他一路尾随至城外的山谷之中。此刻夜深人静,山谷中有竹影摇曳,明月相照,将竹林笼上一片满是寒意的银光。
他躲在暗处,亲眼看见贺迟安从重重叠叠的竹林中走了出来。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苏砚也看不真切,正欲找个更近点的位置,就见寒光一闪,贺迟安的利剑出鞘,干净利落地了结了苏鼎的性命。
苏鼎倒下时,尚未瞑目,那双眼直直地看向苏砚所在的方向,让苏砚心惊。
登时悲痛与怨恨交织,如奔涌的海浪,直冲他的四肢百骸。
他没有思考,冲动之下脚尖点地,轻盈而起,一掌直直地向贺迟安的后背拍去,带起了一阵风,刮得竹叶沙沙作响。
贺迟安反应极快,一个回身,就完美地躲开了这一掌。
苏砚哪肯罢休,另一只手握成拳向贺迟安挥去,贺迟安弯腰躲过。苏砚接连出招,与贺迟安扭打在一起,可惜没过多久,他就占了下风。
在他抬腿横踢之时,贺迟安腾空躲过,绕到他身后,死死地钳制住了他。
“贺迟安!”苏砚奋力挣扎,“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在街上救了你,还把你带回苏家。早知道你如此狼心狗肺,当初就该让你饿死街头!”
他气得呼吸不畅,猛咳了几声,嘴角就沾上了血。
“苏鼎贪污受贿又结党营私。”贺迟安掏出麻绳将苏砚捆住,冷冰冰地数着苏鼎所犯之罪,“身为太医令却毫无杏林之心,圣上岂能容忍这样的人为祸朝政?”
“你胡说!”苏砚眼中的苏鼎两袖清风,一心为民,怎么可能是贺迟安口中所说那般昏聩无能之人,“当初你奄奄一息之时,还是我爹救了你!”
贺迟安站到苏砚身前,擦去他嘴角残留的血丝,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会留他一个全尸。”
自从贺迟安成了兵部尚书,圣上赐了府邸之,他离开苏府后,苏砚也许久没和贺迟安往来了。他从未料到,贺迟安会变成如今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
苏砚心灰意冷地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爹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杀了?”
贺迟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经心却又极具压迫感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苏砚满目猩红,死死地盯着他:“你不杀我,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
“是吗?”贺迟安冷哼了一声,“那你可得好好活着,活着来找我报仇。”
说话间,贺迟安拿出一小个小瓷瓶,捏住苏砚的双颊,想要强迫他把里面的药喝下去。
苏砚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贺迟安也不肯罢休,自己喝了一口药,二话不说堵住了苏砚的唇。
苏砚错愕,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贺迟安动作蛮横,强行将药渡给了他。
苏砚不肯服软,用力咬了他一口,一时间血腥味和苦味在两人的口腔里蔓延。
贺迟安松开他时,唇上还带着鲜血。他面不改色地将瓷瓶放到苏砚嘴边:“还需要我喂吗?”
苏砚大脑有些缺氧,眼神犹如利剑,已经将贺迟安刺得千疮百孔。
他气道:“我自己来。”
贺迟安将那整瓶药都灌了进去。苏砚喝药后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大脑晕乎乎的。
“贺迟安,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苏砚话还未说完,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砚是在温和淡雅的安息香中醒来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紫檀木床上,一侧头,就看见了坐在长桌前俯首看书的贺迟安。
贺迟安像是有所感应,转头看向苏砚,见他醒了过来,走到床旁的八仙桌前,给他倒了杯热水。
“醒了。”他将热水递给苏砚,“感觉如何?”
苏砚坐起身,盯着热气氤氲的水面,默不作声。
贺迟安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下,似有暗流涌动。
僵持之下,贺迟安先松口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此问一出,苏砚心里了然。想必贺迟安是给他喝了能让人失忆的药,想让他忘记一切,好安分地待在贺迟安身边。
可惜苏砚天生体格特殊,从小便和草药打交道,早已生出了极强的抗药性。这药于他,并不起作用。
既然贺迟安想让他忘,想让他活着,他便遂了贺迟安的愿,好好待在贺迟安身边,让他知道何为自食恶果。
苏砚怔怔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茫然。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不记得了。”苏砚皱起了眉头,一副失忆之后万分痛苦的模样。
贺迟安的视线停留在苏砚脸上,那如炬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一切,直抵人心最深处。
苏砚都被他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终于,贺迟安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你是我的随侍苏砚。在抓捕流寇的过程中头部被伤,记忆受损。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今后好好跟在我身边,我定不会亏待你。”
苏砚听后,继续问道:“那你是谁?”
“兵部尚书贺迟安。”
苏砚暗暗攥紧手中的杯子,掌心被顶得发疼。
他将杯子放到床旁,双手抱拳,扯起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看似真切的笑:“多谢大人不弃之恩。”
贺迟安不置可否,拿起杯子走回桌前,随即转身看他:“我要进宫面圣,你尚未完全恢复,就好生待在府里修养。”
苏砚安静地应道。
贺迟安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杯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地说道:“你不好奇我面圣所为何事?”
苏砚莫名不安:“所为何事?”
“太医令苏鼎祸乱朝纲一案还有诸多细节需向圣上禀明。”
贺迟安注视着苏砚,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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