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不可能
许别枝找到了,城门重新打开。许刺史对苏砚和贺迟安感激不已,请他俩留下来吃顿便饭。
贺迟安以要事在身为由,婉拒了许刺史的盛情。
苏砚并未对此事表态,只是提出想再见许别枝一面,有些话想与她说。
得到贺迟安默认后,他便在许刺史的带领下去了许别枝闺房所在院子。
许别枝已经醒了过来,褪去华服胭脂,不施粉黛的她别有几分清秀婉约之感,坐在深深庭院之中,宛如一幅清丽的画卷。
“许姑娘。”苏砚轻唤了许别枝一声,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苏砚走到她身旁坐下,直入主题:“许姑娘,可以说说你和陈识雁之间的故事?”
大概是从未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许别枝怔了半秒,凝望着那葱郁的树木,不知不觉就坠入了回忆之中。
其实许别枝从小就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当别的女子在学女工书画之时,她却热衷于骑马射猎,有次为了追一直银狐在林中迷了路,还掉入了其他猎手设的陷阱里。
是陈识雁救了她。
陈识雁家在城外,一直以狩猎为生。他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照顾许别枝时却心细如发。
只是还未等许别枝身上的伤痊愈,许刺史就派人寻了过来,将她接回了家。
许别枝原以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之缘,却没想到两人会再次相遇。
当时许刺史打算为许别枝选贴身侍卫护她周全,特意举办了一个比武大会,想选出胜者担此重任。
陈识雁在比赛中获胜,他虽然不悦,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下胜者为侍卫的承诺,便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让陈识雁入了许府,护在许别枝身侧。
两人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但陈识雁自知他与许别枝有云泥之别,即使已暗生情愫,也未敢表露半分。
许别枝及笄那日,陈识雁鼓起勇气送了她一支他亲手打造的攒金花簪,许别枝欢喜至极,与他提起了岁试之事。
“你伴在我身旁多日,我知你善读书,适合走科举之路。”许别枝坐在荷花池的栏杆上,双脚晃动,两手撑着,“若你有朝一日考取功名,我爹肯定也欢喜。”
她笑着仰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陈识雁,在明媚的阳光下,她的笑意愈发明艳动人。
陈识雁明明听出许别枝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装傻道:“这与你爹何干?”
许别枝灵活地转身,跳下栏杆,嗔怪道:“呆子。”
陈识雁被她这副模样逗笑,见她走远,连忙跟了上去。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了许别枝的话,好好读书,准备岁试。哪怕机会渺茫,可能够更靠近许别枝一点,他也愿意一试。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岁试那日,与他相依为命的祖母突发恶疾,驾鹤西去。
他带着祖母遗体出城埋藏,从未料到,此一去,便和许别枝咫尺天涯,后会难期。
守城士兵不让他进城,他走投无路,重新开始狩猎。在一次狩猎中遇到山匪打劫当地的一个恶霸,他帮了山匪一把,从此便也走上了这条路。
但是他从来都是只劫土豪劣绅,而且只劫财不害命,还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之人。
许别枝知道这些事,是因为她曾经偷溜出城见过陈识雁。只是她并未露面,只是藏在暗处,因为她根本没脸见他。
他祖母之死,都是因为她爹。是许刺史派人去她老人家面前嚼舌根,说陈识雁妄图高攀许家,气得老人家心梗而死。
也是许刺史下令不让他进城,因为他不想让陈识雁再回到许别枝身边。
可陈识雁还是发现了许别枝。
那日两人就坐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旁,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陈识雁先开了口:“许小姐,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侍卫了。我们俩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你我朝夕相伴这么多年,你当真舍得我俩之间的情谊?”许别枝有些伤感。
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既然错已铸成,又怎能一错再错?
“我不适合被束缚在那深宅大院,像如今这样自由自在,倒也自得其乐。”陈识雁装得豁达,可每说一个字,心仿佛就在滴血。
“这样也好。”许别枝眸中含泪,依旧笑道,“只是你曾祝我觅得良人,现如今,你怕是看不到我的良人了。”
“放心吧,你当真觅得良人那日,我必会亲自来相祝。”
可惜阴差阳错,陈识雁终究食言了。
故事讲到这,许别枝难以自制地落了泪,她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珠,只觉这初夏的风都带着几分凉意。
苏砚踌躇片刻,说道:“其实他并未食言。”
许别枝惊愕地看向苏砚,苏砚简短地将他们遇见陈识雁的事情讲了一遍,他用词斟酌,生怕更惹许别枝伤心。
“临死前,他愿你与白头偕老之人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苏砚撒了谎,语气里带着几分宽慰的味道,“或许他由始至终,都希望你能幸福。”
“呆子。”许别枝泪如雨下,将日积月累的思念和刻骨铭心的哀恸,全都藏在了这泪水里。
许别枝哭过一场后,情绪到舒缓了许多。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苏砚和贺迟安也离开了许府,又重新上路了。
是夜繁星满天,他们一行人在江边找了块空地暂歇。
江水静静流过,篝火里偶尔发出炸裂的霹雳声。
长松和陌尘已经入睡,苏砚和贺迟安还坐在火边。
在寂静的黑夜里,抬头便是满目星光。苏砚无端想起许别枝,开口打破了这安谧的气氛:“贺大人,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贺迟安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苏砚连连重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明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贺迟安扔了一根木棍到火里,火光在他眸中跳动,让他一向冰冷的双眸也有了几分暖意。
“我会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一开始要动心。”
看来贺迟安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苏砚暗自腹诽,未曾想贺迟安反问道:“那你呢?”
这一时问住了苏砚。他思索了一阵,才答道:“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不可能的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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