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今夜无眠

“贺迟安！”苏砚咬牙切齿，那只被贺迟安死死攥住的手已经热出了汗。

“苏砚。”这次贺迟安回应了苏砚，吓得苏砚掩耳盗铃般地闭上了嘴巴。

“别走。”贺迟安含糊地吐出两个字，但还是被撑在他身上的苏砚听得一清二楚。

苏砚看向贺迟安那浓墨的剑眉，有片刻的失神。

他记得小时候贺迟安有次染了风寒，整个人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苏砚就在他床边守着他，做累了想站起来走走，刚起身就被贺迟安死死拉住。

他当时也是含糊不清地说道：“苏砚，别走。”

年少的声音仿佛与此刻重叠，可眼前人却不似少年人了。

“你让我别走。”苏砚凄冷地笑了笑，“明明是你将我推开。”

苏砚撑得有些难受，好在贺迟安又及时转了个身，他总算重新站了起来。

许是刚才的回忆让他有些落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贺大人，该放手了。”

贺迟安仍旧没有反应。苏砚再次尝试去掰开他的手，这次成功了。他的手顺利地抽离出来。

他见贺迟安睡得正香，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神色好似也柔和了许多，有几分怅然地问道：“贺迟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能得到回应，也不打算得到回应。他不想再待这房间里，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蓝玉端着食盘站在门前，正举起手打算敲门。

苏砚出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长松呢？”

“他在照顾另一位侍卫大哥。”蓝玉将他们三人在后厨里的事大致讲了一下。

其实事情很简单。长松在生火时不小心被呛了一下，陌尘一时担忧就走了神，被正在煎药的陶罐烫伤，长松只好先带他回房间处理烫伤，拜托蓝玉将两份药做好后一同送到贺迟安房间去。

苏砚听后暗自感慨他们两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只听蓝玉说道：“公子，这份是你的药。这份是贺大人的醒酒汤。”

看着蓝玉将那碗药递给自己，脑海中灵光一闪：“那药渣你可还留着？”

“没有。”蓝玉摇头道，“侍卫大哥特意叮嘱药渣要处理干净，所以我都已经放火里烧了。”

苏砚将脑袋耷拉下来，接过蓝玉手里的药，准备拿回房间，却被蓝玉拦下。

“公子，侍卫大哥还说要亲眼看着你喝完。”

苏砚收回刚才在心里说他俩不靠谱的话。贺迟安嘱咐过的事，他俩还是做得一丝不苟。

苏砚也不好为难蓝玉一个女子，只能将药一口气喝完，将碗放回了食盘上。

“贺大人已经睡下了。”他端起另一碗药，“这解酒药先放我房间里吧。你可以回韩府复命了。”

他见蓝玉没有动静，有几分疑惑地看向了她。

“公子，可否让奴家在这待上一晚？”

苏砚凝视着蓝玉，思索了几秒，将药放回了食盘上：“韩大人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蓝玉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砚自然也猜到了她跟来客栈的真正目的。

韩熠作为蜀州知州，自然不希望贺迟安彻查节度使之事，最好是草草了事，有个能让圣上满意的结果就好。

他送蓝玉来，一是想讨好贺迟安，如若讨好不成，还可以以蓝玉借口，先下手为强参贺迟安一个耽于美色的罪名。

可惜这韩熠在蜀州待得太久，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对这兵部尚书不了解，对当今圣上更是知之甚少。

想要讨好贺迟安，难如登天；想要无真凭实据就参贺迟安一本，更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圣上对贺迟安的偏袒，朝中大臣无人不知。就算真的发生这种事，圣上也会置若罔闻。

“公子。”蓝玉捏紧了食盘，“其实并非全是因为韩大人的命令。”

这话倒是勾起了苏砚的兴致，他静静地等着蓝玉下文。

“若公子助我留在贺大人身边，我也会帮贺大人查清节度使之事。”蓝玉眼睛亮亮的，虽然是乞求之态，说话却不卑不亢，“待真相大白那日，还请求公子和贺大人能够将韩府婢女悉数遣散。”

“为何？”苏砚转念一想，“难道节度使被杀之事和韩府婢女有关？”

“奴家不知。”蓝玉低下头去，“这些只是奴家猜测，就不用说出来，扰了公子判断。”

苏砚倒也没强求，擅自做主先将蓝玉留了下来，让掌柜给她额外安排了一间房。

一行人渐渐歇下，客栈里的黑夜归于沉寂，帝京的黑夜却不太安宁。

萧怀策此前派人吩咐过陌尘，让他多留意贺迟安与苏砚之事，可近来送回的信件，他都避重就轻，全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若非萧怀策收到另一封密信，他估计已经对苏砚放下了防备，将他看作贺迟安身边的一个普通侍卫。

他紧紧攥着那张信纸，上面字字句句直戳他心里痛处。

“贺尚书与苏砚交颈而卧，朝夕相处，关系绝非表面那般，还望圣上明察。”

他气得手都在发抖，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他眸中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李公公，你去查一下这封信。”他将信纸交给了李恒安。

李恒安是箫怀策的娘嫁给先皇时，从娘家带进宫的，从小看着箫怀策长大，对箫怀策忠心耿耿，此事交给他去办，箫怀策也算放心。

李恒安大致扫了眼信上的内容，迟疑地问道：“那贺尚书那边？”

“来日方长。”箫怀策凝视着桌上的烛火，“先让他安心调查蜀州节度使之事。你先退下吧。”

李恒安将信纸收好，愁容满面地撇了撇嘴，看着箫怀策欲言又止。

“李公公还有事？”箫怀策打开一封奏折，抬头看向李恒安。

“圣上，老奴劝你一句。”李恒安语气从容，有种独属于老者的通透感，“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

箫怀策拿起毛笔，埋下头去：“退下吧。”

李恒安无声地叹了口气，行了揖礼，退出了殿内。

今夜又有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