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蓝玉

蜀州的清晨来得比帝京晚，贺迟安醒来时，天才微微亮。

他一起身就觉头痛欲裂，走到桌子旁为自己倒了杯水，他拿起杯子，刚准备喝，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进。”

听到贺迟安回应后，苏砚推开了门。他手里还端着昨晚蓝玉为他煮的醒酒药。

“大人，你果然醒了。”苏砚将碗放到桌上，“这是醒酒药，你喝了吧。”

贺迟安一口气将醒酒药喝完，不敢看苏砚，故作平静地问道：“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昨晚贺迟安那张宛如藏着傍晚粉色云霞的脸浮现在苏砚脑海里，他连忙摇头：“无事发生。大人就算醉酒，也是冷静自持的。”

不管苏砚此话是真是假，他既然这么说了，就算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没发生的。贺迟安暗自松了口气。

贺迟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又恢复了平日里公事公办的模样：“今天我得再去趟教场。一来，我得确定节度使之死究竟和这里的厢军是否有关；二来，我要查清楚他们究竟有无反叛之心。”

苏砚在贺迟安一旁坐下：“可大人，你要怎么进去呢？若你以兵部尚书身份去，他们未必会配合；可你若装作寻常人，肯定更不会让你进了。”

“我并非只有这两条路可选。”贺迟安一只手握成拳放在桌上，目光聚焦到桌上的某处，心里暗自谋划着。

苏砚也想到了第三条路，有几分惊讶：“大人，你不会是要去入伍吧？那韩大人那边怎么办？”

“那你去？我留下来应付韩熠？”贺迟安主意已定，即便是苏砚也难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贺迟安入不入伍本来也与苏砚无关，只要能尽快查明真相，安定蜀州，贺迟安想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可不知为何，他一想到贺迟安入伍后可能面对的种种危险，便心里难安。

纠结半晌，他还是决定再劝一劝贺迟安：“大人，此事过于冒险，还望你三思。而且，昨夜蓝玉说，她可以助我们查清此事。”

“蓝玉？”贺迟安有几分疑惑地看向苏砚。

“就是昨夜送你回来的那个舞姬。”苏砚将昨晚的事大致讲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不如先从蓝玉入手。”

“那蓝玉一面之词你也信？万一她另有图谋呢？”贺迟安没有如苏砚那般心软，“把她送回韩府。”

昨晚蓝玉那态度很明确，摆明了是不想回到韩熠身边。而且苏砚也答应了要将她留下，如今食言而肥，倒有几分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就算他要送走蓝玉，蓝玉也不一定会走。

苏砚干脆破罐破摔，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送不走蓝玉。大人有架海擎天之能，不如亲自出马，将他送回韩府，还能免了韩大人的闲话。”

事实证明，即使冷漠无情如贺迟安，在碰到态度坚决的蓝玉之时，也会束手无策。

贺迟安刚提了一句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她就执拗地说道：“要么让我留下，要么让我死。贺大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你可真是看错了。”贺迟安从未想过蓝玉会为了不回韩府而轻生，与她硬碰硬，故意说道，“长松，送人。”

站在里不远处的长松刚打算上前，蓝玉就摘下头上的珠钗，直抵自己的颈项：“贺大人当真要如此吗？”

这一举动吓得长松不敢再动半步。

贺迟安心底一惊，眸中神色松动：“蓝玉姑娘，你为何如此抗拒回韩府？”

“我有我的理由。”蓝玉攥着朱钗的手紧了紧，“大人，你就留下我吧。我绝不会惹是生非，还会助大人一臂之力。”

“那你说说，为何节度使之死与你韩府婢女有关？”

“其实并非与韩府婢女有关，而是与韩府有关。韩熠曾有一个爱慕之人，名唤叶清秋，可后来叶清秋自缢在两人大婚前夜。有传闻称，叶清秋之死与节度使有关。”

听了这话后，贺迟安向后扬了扬手，示意长松先退下。

见长松退下，蓝玉也将举起的珠钗放了下来。

“大人可知，蜀州节度使王定比韩知州年长许多。王节度使刚到蜀州时，韩知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这些过往贺迟安倒是还未曾了解过。

“虽然我不知道韩知州与王节度使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但是王节度使的死和韩知州绝对脱不了干系。”

贺迟安直直地盯着蓝玉的双眸，似乎在判断她此话真假。

他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韩大人还敢把你送到我身边？这岂非自掘坟墓？”

“这些都是我暗中调查的，韩大人不曾知晓。至于为何选中我到你身边来，我也不知。”蓝玉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略施粉黛，便足以一顾倾人城。

“想必大人也发现，韩府婢女之间都有几分相似之处。我想查清这背后真相，大人亦有想查明的真相。合则强，孤则弱。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蓝玉透过铜镜，看向站在身后的贺迟安。

贺迟安也看向铜镜里的蓝玉，思索了半晌，才问道：“你想从何查起？”

“要想弄清楚韩知州与王节度使之间的事情，还得从韩知州当县丞时查起。”

蓝玉站起身，朝贺迟安做了个鞠躬礼，诚恳地说道：“望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看来这蜀州水深，远超贺迟安所想。兵分两路，或许能尽早查明真相。

他松口道：“让长松随你一同前往。至于韩熠那，你不必担心。”

“谢大人。”蓝玉重新站直了身子。

眼看着贺迟安抬脚欲走，却突然顿住。

只听贺迟安问道：“韩熠之前去过帝京吗？”

蓝玉细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未曾。”

贺迟安睫毛扑闪，深不见底的双眸染上几分晦暗不清的神色。

从蓝玉房间出来后，陌尘找到了贺迟安，将兰芷的回信交给了他，还和他汇报了一下苏砚的行踪。

苏砚说他在客栈里待得无聊，就去蜀州城中随便逛逛。

“他现在在哪？”贺迟安看完兰芷回信，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陌尘被贺迟安看得心虚，“属下没有跟过去。”

“我现在去找他。”贺迟安将信收了起来，吩咐道，“你去把这蜀州城里最好的大夫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