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两白银目录

第2章十两白银

沈辞低头侧目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边还不及自己腰线高的孩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将这个孩子买下这件事对于沈辞而言更像是头脑一热而下的决定。许是那孩子的年龄太过于接近自己的弟弟妹妹,许是那孩子的盯着自己的视线过于赤忱,亦或是那孩子总有几分熟悉感。总之不论哪一点,都让当时的沈辞头脑一热,出了客栈便直直向最近的当铺走去。典当铺的老板举起那枚雕刻精细,近乎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细细揣摩了许久,此玉佩入手温润,工艺了得,一对镂空的锦鲤纹理栩栩如生,放在烛火下照耀时,好似真的有两尾游曳在水中的真鱼一般,就连玉佩上那作为配饰的平安扣都是极为上品的湖水绿。可以说此玉佩哪怕是进贡给朝廷要员都是稀罕物件。典当铺的老板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枚玉佩,又看了眼穿着狼狈的沈辞,似是良心过不去的将玉递还了回去,对上沈辞不解的眼神,唏嘘般的开口解释。“客官,您这玉佩实非俗物,鄙人这铺子一般都是小本生意,最多也只能给您典当出三十两,看您周身气质,以前应当是什么身份尊贵的角色,您看您往京城的方向走走,鄙人粗略预估着您这玉少说也能典当出百两甚至是更高的价格……”沈辞闻言,并未接过掌柜递过来的玉佩,只是声音很轻的开口道:“我急用钱,便三十两当了吧,倘若掌柜的为此感到惋惜,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掌柜听到这个奇怪的客人愿意就三十两当掉如此品质的玉佩时,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暗暗祈祷着这玉佩别是这人偷的或抢的,嘴上却还是客套着。“客官有什么请求直言便是。”“这枚玉佩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沈辞怀念的看了眼这枚玉佩,随后又收回目光继续道,“若是可以,希望掌柜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多留一会儿这枚玉佩……若是有缘,在下便回来将这玉佩赎回,到时价格任由掌柜决定。”掌柜听完沈辞的言论,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只要不是鄙人这铺子倒闭了,鄙人定好好收着这枚玉佩。”随后叫来后生给沈辞支了三十两的白银,与沈辞签了字后,将白银装进一个精致的荷包之中,递给了沈辞。“诶,三十两白银,客官您收好。”沈辞接过那个荷包,向掌柜致了谢,便又折回了客栈。沈辞下意识的摸了下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不会再起波澜的心,好似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沈辞的胸膛之上,疼的他鼻子有些发酸,直到衣摆突然被人轻轻的拽了拽才回过神来。“沈……沈先生,我们到集市了。”沈晏看着沈辞出神的样子许久,终是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衣摆,小声提醒道。沈辞含糊应了一声,看了眼仰头望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沈辞又觉得也许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的不值当。正当沈晏猜测着对方会干什么时,就见沈辞带着自己第一站便直直向镇上的医馆行去。他是受什么伤了吗?沈晏想着,其实他思考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一个看上去像极了难民,甚至到客栈里都只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浊酒的人,到底是怎么突然在两刻内凑齐了这十两的银子。若是受了伤……沈晏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沈辞,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可以做出打劫的事情。沈晏的动作并没有被沈辞发现,此时的医馆中并没有什么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坐在堂中,时不时眯着眼睛品一口杯中的茶水,而另一旁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女,正站在药架后面忙碌着。沈辞一进医馆,便将沈晏按在了医馆郎中对面的长椅之上。不等沈晏开口说什么,沈辞便先一步开了口。“先生,劳烦您看看这伤口……”眯着眼喝茶的郎中闻言轻轻抬了抬眼皮,在看到沈晏耳朵的伤势后,喊了一声造孽,随后便叫在药架旁忙碌的女孩还去拧一块热毛巾过来。郎中叫女孩将沈晏耳朵上以及侧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擦去,很久没被人这样伺候过,更何况对方还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意识到这点的沈晏有些不适应的侧头躲了躲,不知所措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沈辞。沈辞接收到沈晏投来的目光,接过女该手里的毛巾,轻声道:“有劳姑娘了,在下来便好。”随后动作轻柔的一点点将沈晏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郎中一边看了眼擦拭完血迹后干净的伤口,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口中向沈晏询问道:“你这冻疮应该每年都会长吧,长了多久了?”“是……年年秋季便会生疮,一般会一直持续到来年天气回暖时……持续时间至今大概已经有三年了吧。”“除此之外,身体可还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过没有?”“没有。”郎中询问完,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女孩去抓药,对着一旁的沈辞道:“应当是外力导致的冻疮开裂,若身体没有什么其他并发症发生,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只是之后切记往后穿衣要注意保暖……这么小的年纪,生这么严重的冻疮,倒也是苦了这孩子……”沈辞点头一一记下,在药架的柜台前取了药,交付完药钱,向着医馆内的爷孙二人道谢后,带着沈晏向着下一个地点前去。沈晏看着沈辞怀里的药,犹豫再三开口道:“沈先生……其实你不必……”“没有什么必不必要,既然我将你买下,便理应对你负责到底。”沈辞知道沈晏要说什么,轻轻打断了沈晏的话语。蓦然间的关心,让沈晏鼻头一酸,小小的年纪虽说早熟,却还无法完全自如的收敛自己的情绪,眼睛一瞬间便起了雾气。在自己流离失所的几年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一个人的关心了。在被捡到的第一年,他也曾向人牙子表露过自己的身份,当时却只换来了人牙子的嘲讽。“就你还五王之子?你要是五王之子,我还当今圣上呢,王爷的孩子丢了不知道派人出来找?你个赔钱货撒谎都不知道打个稿子。”那时的他连夜里做梦都期盼着自己的父亲可以派人来将自己认领回去但,等了一年又一年都不见有人找到自己,他自此也便对自己的身世闭口不谈。下一站,沈辞带着沈晏来到了镇上的一家成衣坊,在确认了布料之后,掌柜找人为沈辞二人量体裁衣,记录下数据后,便与沈辞约定了下次拿衣的时间。出了店铺时,沈晏便看见站在街头叫卖冰糖葫芦的货郎,看着那被糖浆裹住的山楂,咽了咽口水,沈辞顺着沈晏的目光看去,看着那一车的冰糖葫芦,难得的勾了勾嘴角。果然不管装的怎样成熟,也都还只是个孩子啊。于是带着沈晏走到了那货郎面前,开口道:“麻烦帮我拿一串。”“好嘞,一串一共五文钱,您拿好。”沈辞付了钱,接过货郎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塞进了沈晏的手中。沈晏有些惊喜的看着沈辞,一双桃花眼霎时间一亮,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一时间,阔别许久的甜味在沈晏的味蕾上炸开,一直甜到了心里,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好似这甜在一瞬间冲掉了他这些年受过的种种委屈。沈辞看到沈晏的眼泪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蹲下身,正想拿衣袖给人擦眼泪,但看到自己满是泥泞脏污的衣袖时,最终还是选择用指腹帮人揩去了眼泪,嘴里询问着。“怎么了?是不喜欢吗?”沈晏抽抽噎噎的说道:“……没,没有!只是,只是太久没吃过糖了……先生要不要尝一口,很好吃……很甜的!”沈辞本想拒绝,但看到沈晏挂着眼泪又满脸期待的神情以及已经递到眼前的糖葫芦,终是没忍住扫一个孩子的满心好意,象征性的低头轻轻在顶端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同样冲的许久没吃过糖的沈辞一愣,尝着舌尖的甜,品着心里的苦,牵强的勾起一抹笑。“是很甜。”甜的甚至有些发苦了。随后揉了揉沈晏的头,站起身,牵起沈晏没有拿糖的一只手,慢慢的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行去。等到沈辞一点点置办完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时,已是傍晚,期间,沈晏一边吃着糖,一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辞一家家的店铺进去只为置办一些最基础的生活设施时,最终没忍住在沈辞与掌柜签下草屋的地契时斟酌开口。“……沈先生,你先前,都没有置办过这些吗?”沈辞将画了契的文书递给掌柜后,茫然的摇了摇头。倘若他未收养沈晏,也许再过段时间,他便出现在哪座乱葬岗中了,哪有闲情置办这些生活琐事。毕竟,原本的他早已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了。不过……沈辞看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沈晏,在心里暗笑一声,想道。不过现在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沈晏至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相信至少沈辞也许只是为了换一个更好的住所,才又买了一间离城镇集市不太远的茅草屋,直到沈辞带着沈晏回到了沈辞原先住的地方,沈晏才算是真的相信沈辞这人根本没有任何生活的常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样一个废弃的道观里啊?晚上真的不会渗的慌吗?沈晏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四面漏风的道观,不得不承认,靠墙的稻草铺,燃尽的柴火都昭示着这里确实曾拥有着人生活的痕迹。但这个行为在沈辞眼里,便成了沈晏看不上此处的环境,于是便开口解释道:“新屋的手续需要明天才能完全办理完成,今日置办的生活用品明日也会一并送到新屋的地点……今日便在此处将就歇一夜吧。”说着,便将沈晏带到之前自己睡觉的由稻草铺成的地方,自己则随意捡了块周围还算干净的地坐下,准备将就在这冰冷的青石砖上睡一晚,但还未躺下便被沈晏抓住了手腕。沈晏有些震惊的看着沈辞的举动,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想干什么?”沈辞有些不解的看着沈晏的举动,但依旧回答道:“就寝。”“你准备把这草席让给我,然后自己在这石砖地上睡一晚?”不然呢?沈晏从沈辞迷惑的眼神里解读出这三个字,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凌乱。“沈……沈先生,我确认一下,我是您从人牙子手上买下的,是吧。”沈辞点了点头。“那您不应该是将我当作奴隶或是其他什么苦工吗?不然您买我意义是什么?”沈辞眉头微微一皱,开口反驳道:“我并未将你当成下人,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睡吧,别想这么多了。”但沈晏却依旧不依不饶,拽着沈辞的手不撒开。“先生,已经入秋,夜深露重,身子会遭不住的……”随后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草席,将自己缩了缩,继续道,“位置还有许多,挤一挤可以睡下的……我睡觉很安稳的!”沈辞看着那人认真的神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草铺上躺下,将那努力的快要将自己缩进墙壁里的沈晏轻轻揽进怀中,熄了观里的烛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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