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救人
而另一边,沈晏刚在新搬来的桌椅上坐下,一只胖乎乎的肉手就拍在了桌上,抬眼看去是足有两个自己宽的杨福,杨福领着学堂里的几个小弟,此时正站在桌前,虎视眈眈的看着沈晏。
“你,坐到后边去。”杨福故作成熟状的朝沈晏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个最角落的位置。
沈晏顺着那方向看了眼,随后无动于衷的直视着杨福。
二人无声的对峙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杨学踏进教室,站在沈晏面前的孩子们瞬间鸟散兽走,逃似的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都在嚷嚷些什么!”
杨学年纪虽大,声音却是洪亮如钟,只见他吹胡子瞪眼的走上讲台,随后慢悠悠的拿起搁置在讲台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二字:沈晏。
随后又叫来坐在讲台旁边的小书童举着在教室中走了一圈,好让所有人看见。
“这是学堂里新入学学生,叫沈晏,以后就跟大家一起学习了。”
随后又将这二字读了一遍,并要求所有学生拿出纸笔,照本宣科的将这二字临摹下来。
沈晏看着被台上教书先生写出来的两个字,心神一震。
他一向以为自己的厌是厌弃的厌,却不曾想竟是海清河晏的晏。
上日下安,日日平安……竟还有人愿意他给予如此简单的祝愿。
直至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戳了戳他才回过神来,侧目看去正是当时在医馆看书整理药材的小姑娘,同时也是这个学堂中唯一的女学生。
小女孩戳了戳沈晏,随后将自己多余的纸和笔递了过去,小声开口道:“你先用这些吧,之后先生要检查的……”
沈晏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纸笔,轻声道了句谢后,开始按着杨学的要求,低头默不作声的在纸上写字。
其实沈晏并不是没有上过学,早在他三岁时,府中便请了先生教他识字,如今的这些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不消片刻,便将这两字工工整整,笔锋分明的写在了纸上,就连一向鲜少夸人的沈学在看到这字后也不禁赞叹了一句不错。
只是枪打出头鸟,恰逢又正是偏爱攀比的年纪,这一声难得的夸奖,自然也会引来旁人的嫉妒。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沈晏时不时的会在自己的衣服后领中或座位上发现一些沙土,死掉的虫子一类小儿科的东西,亦或是在路上走着走着便被迎头浇了一脸水……对于在人牙子手下摸爬打滚过的沈晏而言,虽非大事,却也不胜其扰。
并且为了防止沈辞看到,引人担心,沈晏往往在回家前都会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只是沙子,虫子还尙可清理,深秋被泼了水的衣服却不易干,每当沈晏湿漉漉的回家时,沈辞总会过问一遍是怎么回事,却总被沈晏三两句理由打发回去,有时是与朋友玩耍,有时是不小心踩进了水沟。
沈辞看着沈晏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知对方这是不想让自己插手,于是便也尊重对方的决定,相信对方处理事情的能力,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默不作声的将干净的衣物递给对方换上。
杨富贵作为村中的木匠,人缘自当不错,很快便帮沈辞问到了尚在招工的店铺。
于是沈辞为了多挣些铜钱,白日里帮人洗衣,晚上便在酒楼算账跑腿,每每等到戌时才堪堪下工。
而沈晏则心疼的看着对方折腾着自己的身体去赚钱养活二人,多次明里暗里提出下了学来帮助沈辞干活,却总被严词拒绝,最终便也只能在学堂中靠着帮人写作业来赚取一些零用,分担一些工作。
而事情的转机是在一次放学后,杨福好奇能否徒手抓住水中的鱼,不顾他人的阻拦,便只身下了河,随着杨福越摸越深,直至站在了河水正中央,水位直直淹过了胸脯。
许是深秋的河水过于刺骨,很快杨福便在水中抽了筋,等再要移动时,抽筋的酸麻感让他一下向前扑倒,这一扑便呛了口水,而慌乱之下,便开始怎么也站不住脚,随着杨福拼命的挣扎与呼救,更多的水呛进了他的口腔与鼻腔之中,岸上的孩子大多都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幸沈晏为清理完衣服上的脏污经过此地,看见岸边呆愣的几个儿童和水中不停挣扎的杨福,当机立断的脱了衣服准备下水救人,救人前还对着岸上的几个孩子提高了嗓门。
“还不快去喊人!在这愣着作甚!”
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最先被沈晏的喊声叫回了魂,拉扯着同伴跌跌撞撞地朝着镇上跑去,边跑边喊着。
“快来人啊,杨福掉水里了!快来人啊!”
沈晏下了水,朝着不断挣扎的杨福走过去,杨福扑腾着水花,不好靠近,沈晏便看准时机,抱上人的手臂,也顾不上自己被那挥舞的大肉手臂狠狠砸了两下,努力靠近杨福,确认好时机,抽出一只手大力钳住人的下巴,将人的头用力抬出水面,随后尝试将人往岸边拖去。
这条浅水河离镇上的集市并不远,慈善事业正式人们准备起锅烧饭的时刻,大部分的村民都聚集在家中,跑去喊人的小孩很快敲开了一扇扇门,拉起屋中的大人便急匆匆往河边跑。
等到跑去喊人的小孩终于带着几个大人来到岸边时,沈晏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靠着河水的浮力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而那些个大人之中,正巧有上街购买吃食的杨富贵。
杨富贵一听自己儿子落了水,丢下东西便飞奔来到到河岸,看到河中央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开始呛水却仍不忘用力将杨福的头抬出水面的的沈晏时,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下,连忙淌水过去,一手一个将二人捞了起来。
沈晏情况还算不错,只是在水中泡的太久加之体力的过度流失,呛了两口水,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抚着胸膛咳嗽着,尝试将呛进去的水咳出来些,身上裹着其中一位被拉来救人的大人的衣物,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大人们轮番上前查看杨福的情况。
杨福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好,面色青紫,胸膛上下起伏剧烈,呼吸急促,口中不断的呕出水来。
被最后一个孩子通知后急匆匆赶来现场的杨春花见着这场面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杨福面前,掩面开始哭泣。
“……没有人找来郎中吗?”
缓过气来的沈晏弱弱开口道,刚顺过气来的沈晏,此时开口,声音一片虚弱沙哑。
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大家都是被这些个孩子生拽着,着急忙慌的赶来救人,无一人念起要喊上郎中一起,正当众人准备急着转头去找医馆时,就见沈辞搀着郎中急忙忙的赶来。
杨郎中近六七十的年纪,被人搀扶着小跑过来,气还没喘匀便开始指挥在场的众人。
沈辞来到沈晏身边,先是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给了沈晏,随后又将沈晏身上披的那件衣物收好,向衣服的主人道了谢,表示会将衣物清洗干净再送还给原主人后,看了一眼裹着自己的衣物却还是冻的有些瑟瑟发抖的沈晏,沉声道:“回家。”
沈晏看着来人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在他与沈辞相处的这些时间里,他几乎没有见到沈辞发过脾气,而是随着二人的相处,沈辞往往也会同他念叨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说话间,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明显。
好似只要在面对沈晏时,不管做工多累,沈辞都总是耐心的笑着听他讲学堂的先生教了些什么,时不时还会纠正一些沈晏讲错的地方或是指导两句沈晏不懂的方面。
这还是沈晏第一次见到沈辞如此生气,于是低垂下了脑袋,配上浑身湿透的衣服,活像一只落了水的小狗,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沈辞身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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