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拐人”
另外三人看宋时鹤面色忽然正经起来,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以为宋时鹤会问出什么及其严肃的问题,一时间受他影响,也微微挺直了腰板,一同屏气凝神起来,等待对方的下文,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令人有些啼笑皆非的问题,不由都有些被逗乐,为防止落了宋时鹤的面子,赵泽希与韩穆不约而同的掐了一把大腿,防止自己笑出声。
而赵泽谦可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听完宋时鹤的问题后,立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揩了揩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笑道:“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宋兄这么严肃会问出什么问题呢……结果是问如何拐人?可真太有趣了。”
宋时鹤蹙了蹙眉,有些不满的扫了笑的直不起腰板的赵泽谦一眼,重新拿起桌上的茶,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不再说话,而耳朵泛起的红却慢慢衍生到了脖子上。
他就知道这种问题不该交给别人!
赵泽希见此,压下嘴角的笑意,先是装模作样的训斥了自家弟弟注意端方,随后关切问道:“时鹤可否说说此人性格如何?这样我们的建议也好对症下药。”
“他性格很随和,对所有人都很好说话,但看上去好似又很落寞……“
宋时鹤脑中回忆了一下沈辞平时的为人处世,在他认识对方的几年来,他好似从未见过沈辞同谁发生过争执,不管面对谁都挂着同一副笑脸,可是却又不发自内心,明明笑容满面却又处处透露着疏离感。
“性格随和……那岂不是只要和对方说开,便不成什么大问题?时鹤对此人可是有什么顾虑之处?”
赵泽希闻言,淡淡喝了口茶,接过话茬。
”……我骗了他,还被他发现了……他看上去很生气,”宋时鹤顿了顿,那一日沈辞对他的所作所为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宋时鹤思及此,心情瞬间低落了一下,说话的音量也越来越小,“……而且他似乎看上去很难过……他身子骨不好,那偏远之处不适宜养病,因着我想在冬日前带他回京城……”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安心一些……
赵泽希了然的点点头,思索着对策,而一旁被训斥后焉了吧唧的赵泽谦听完宋时鹤的话,立马又满血复活凑到了对方身旁,继续追问道:“可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姑娘那就好办了……以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想要的是得不到的?况且再过几年宋兄就及冠了吧……先同人家的父母下聘礼,订个婚约,等到适龄再去取陛下要个赐婚……这美人不就分分钟入怀了。”
“赵泽谦,你每天满脑子都在想着什么不三不四的的东西!”
赵泽希听着自家弟弟越发离谱的发言,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捏碎,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山根,大声呵斥对方停下口中不着调的言论。
“这么凶干什么……那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赵泽谦短短几分钟内被自家兄长呵斥了两次,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开始装起了鹌鹑,不再说话,满脸的委屈。
而另一边沉默许久的韩穆,此时突然插嘴道。
“虽然小谦后面的话有些不堪入耳……婚姻之事,岂可儿戏?但是按照时鹤现在的身份,或许真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得不到的……如果是我的话,也许会带上些东西上门真诚的道个歉再说明想带人回府的缘由,对方理应不会过于刁难……毕竟时鹤这也算得上的无奈之举吧?”
随后话语顿了顿,低下头好似在思考些什么,最终斟酌开口道,“……实在不行,我这还有蒙汗药,时鹤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来要……”
再抬眼便看见另外三人见鬼一般的表情,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韩穆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赵泽希不解问道:“怎么了?”
“你觉得用蒙汗药这件事……和山上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这不是最高效的手段吗?”
“……”
赵泽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先前他还在心中笑话宋时鹤作为一个皇子想要将人带回府邸还需如此畏畏缩缩,如今一看倒着实难办,若是采取强硬手段,确实方便,但若对方不愿意……赵泽希猛然发现好似他们都未考虑过这层可能性。
人人都想方设法的想要来京城,毕竟作为一个国家的中心,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脚下,这可是有钱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先不说宋时鹤贵为皇子,哪怕是他们这些个世家公子,也很少遇到这样的问题。
只有别人上赶着送礼,求他们在京中谋得一官半职的时候,哪有他们上赶着去求人来京的道理……
一时间,三位世家的公子,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能够带人回府中……
但对上宋时鹤失落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最为朴素的建议。
“时鹤不如备些礼去给人道个歉吧……若是态度诚恳,想必对方也不会过于刁难……”
”……况且京城的皇子府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看到的,时鹤也许可以先说是带人来看看你现在所过的生活如何,对方见了或许就留下来也说不定。“
赵泽希顿了顿,随后百般纠结下,还是继续道:“……最下策正如韩穆所言,先斩后奏也不失是一种方法……”
宋时鹤想了想,发现这些确实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若是沈辞关心自己,应当会在乎他在京中的处境吧……
也许卖惨,是个不错的方法……?
只是属实非良策啊,宋时鹤叹了口气在心中想到。
所以最优选果然还是与人摊开讲明白……
宋时鹤心念一动,开始询问三人应当备些什么礼合适,交谈着交谈着,便顺带答应了赵泽谦想要一同前往的要求,赵泽谦虽在他们面前大大咧咧,但在外人面前,倒也算得上能言善辩,总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一向对待子嗣以严厉闻名的赵御史,往往都能被人哄得瞬间没了脾气,摆摆手顶多让人禁足在卧房之中抄写圣贤书。
不过也是,若是这点能力都没有,赵泽谦又何德何能让京中的拍卖行都对其恭敬三分。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议以及互相的反驳对方的提议,宋时鹤望向窗外,思绪渐渐飞远。
虽说商议优先……但无论用什么手段,冬日前一定要带沈辞回京城……
拾起外面被秋风吹进来的枯黄落叶,心中暗自下了结论。
皇子出城之事还需皇帝的许可,于是宋时鹤与赵泽谦相互约定,兵分两路,赵泽谦按着清单去置办赔礼,而宋时鹤则进宫去获取出城的许可。
在初次见面时,宋泽川便给了宋时鹤一枚象征身份的玉佩,这枚玉佩可以让他来去自由的出入皇宫,于是宋时鹤打着探望的由头,先去了一趟林晚棠那小坐,谈话间不经意同林晚棠说到了此事。
话刚起了个头便收住了声,眼睛微微打量着林晚棠的表情,他还记得谢明辰的教诲。
切莫在他人面前过度提及那段往事,尤其是在宫中,以防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
宋时鹤还记得因此还同谢明辰大吵过一架……
“为何不能提及?无论如何额。沈先生都算得上是我的恩人……难道我身为皇子,连知恩图报都是错的吗?”
“……”谢明辰看着宋时鹤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闭上眼捏了捏山根,好声好气的劝慰。
“殿下,您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过度表现出您对沈先生的重视,反而是给沈先生带来隐患……沈先生不在京中,不在殿下的眼皮底下,殿下就不怕有人挟恩图报?若是有人拿沈先生的性命威胁殿下……殿下又该有何对策?”
“……”宋时鹤争辩的声音弱了下去。
谢明辰看出了对方的纠结,又添了把柴。
“殿下若是没有能力将沈先生留在京城之中,留在皇子府内,不提及,才是对沈先生最好的保护……”
于是,自那以后,宋时鹤进宫与林晚棠闲聊时,便越来越少的提及沈辞的事情,今日却不成想是林晚棠先提及,一个不注意,心念一动,便将自己想将人带回京城的计划全盘托出。
却不成想对方不仅没有在意,反而让自己赶快回去与赵泽谦一同置办赔礼,在听闻对方畏寒后,还让下人准备一些宫中取暖的用品一并送到了宋时鹤的府上。
宋时鹤看着对方井井有条的安排,有些不解的开口道:“阿娘不介意吗?”
他原以为此事不仅关乎沈辞安危,同时也涉及皇家颜面……
却不曾想林晚棠闻言,反而沉下了脸,看着宋时鹤慢慢开口道。
“阿鹤怎能如此去想?沈先生救了阿鹤,养了阿鹤六年,于你于我,都是恩人……阿娘有何可介意之处?何况,沈先生是一介布衣又如何?阿鹤可曾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记住……百姓不见得就比皇室低贱。”
“若有机会,阿娘也很想当面感谢沈先生救了阿鹤呢……阿鹤,你要记住,阿娘不会在意你的任何事情,你有任何困惑之处,都可同阿娘讲,切记在阿娘面前,阿鹤无需小心翼翼,只需随自己心意做事便可……”
“而且……”林晚棠顿了顿,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挺拔的竹林,再看向若有所思的宋时鹤,继续道,“阿娘始终认为,努力生活,心怀善念之人……不应分高低贵贱。”
直到宋时鹤回了府,这些话依旧萦绕在他的思绪中。
林晚棠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早上,一份准许出城的通关文牒便经由谢明辰之手到了宋时鹤手中。
想起此事自己还未曾同谢明辰商量便先一步进宫找了林晚棠,宋时鹤在看到对方拿着通关文牒走进书房时,有些做贼心虚的低下头看书桌前的策论。
察觉到对方的做贼心虚,谢明辰冷哼了一声道:“哟,看来殿下现在想起来要同我商量了?”
又斜眼看了眼对方耷拉下去的神态,泄了气,将手中的通关文牒搁置到对方面前的书桌之上,无奈道:“行了行了,在下还需留在京城关注局势变化,此去不好同行,赵小世子虽平日里莽撞,但好在大事上决策果断,殿下若有下不定决心之事也可多询问对方的意思,但不要什么都听……殿下此去一路小心,切记早去早回。”
宋时鹤接过那张文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随后捏紧了那份文书。
赵泽谦置办的很快,几乎是宋时鹤拿到文书的第二天,便兴致匆匆的来到了宋时鹤的府上,等不及门外小厮的通报,对着缓步而来的宋时鹤招呼道:“宋兄,这边!”
待到宋时鹤出了府邸,才看到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了近三四车的物什,可以说是及尽奢华。
宋时鹤看着这架势,嘴角抽了抽,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倒也不至于如此。”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将人直接拐回京城……
“哎呀,也不多啊……而且也不都是我准备的,喏,那最后一车,都是我哥和韩兄的意思。”
赵泽谦听到对方的话,看了眼随行的马车,感觉也未太过——这不就是正常家里来了亲戚,父亲送给那些亲戚的东西吗?
宋时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跟在谢明辰身后的一队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吸引了注意。
“这是……?”
“这是之前陛下给殿下准备的,平日里都在各处收集情报,未找到机会介绍给殿下,今日殿下远行,他们需全程与您同行……这些都是宫里培养出来的死侍,日后便是殿下的暗卫了。”
只见那十个暗卫齐齐向宋时鹤行礼,随后四散而开,只余下一人准备为宋时鹤驾车。
“这些死侍没有名字,只有序列,这些皆为风字辈,殿下需要找他们,只需顺着序列喊他们的编号便可……这位驾车的是总领,殿下若是记不住,有任何事唤风一便可。”
宋时鹤有些凌乱的看着这些安排,感叹自己出城一趟可真是一出大动员,连暗卫都出来了……但倒也无法拒绝自己这位身居高位的父亲给他的好意,在这些个月的相处下,宋时鹤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位在他人眼里决策果断,不近人情的皇帝,背地里实际上嘴硬心软的很。
于是微微颔首,在福宁和福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而另一边的赵泽谦早已被这阵仗险些惊掉了下巴,看着面容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风一,眼睛蓦然一亮。
拜托,这可是话本子里才会有的暗卫,传说他们还会轻功呢……
随后开始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有没有能力也去这样养一批。
但私自豢养死侍好像是死罪……
啊,果然有钱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宋时鹤掀开车窗上的竹帘,有些好笑的看着站在原地的赵泽谦的面色从震撼到狂喜,最后失落的垂下头,咳嗽了几声,对着发呆的人唤道:“泽谦?还不走就抛下了啊,到时候别哭鼻子……”
赵泽谦闻言才回过神来,撩起衣袍的长摆,三两步上了马车,与宋时鹤同乘,嘴上喊着自己已经不会再哭鼻子了,随后气呼呼的坐好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风一在确认车中二人坐稳之后,扬起马鞭,驾着马车,朝着城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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