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京途上(3)目录

第20章回京途上(3)

从当铺出来以后,沈辞虽然仍是沉默不语,但对比起之前的反抗,这般态度落在宋时鹤眼中却算是安分了不少,至少不会再趁乱偷跑。

而风七那边也传回来了消息,说是城门外的难民已经被官府疏散,若是着急赶路,今日便可继续前进,宋时鹤听着报告,想了想,抬眸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下的夜色以及已经有些乏了的赵泽谦,一锤定音道:“今日便先在这镇上歇一晚吧……”

风一闻言,领命安排下去,因着此处偏远,且再行驶一两个时辰便有一个相比之下更为繁荣的县里,故而许多旅客都选择强打精神去往那个更为繁荣的县,因此乡镇上并无客栈所供挑选,唯一一家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客栈的酒馆,坐落在乡镇的尽头,酒馆的对面是一座废弃的庙宇,如今已然成为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的聚集地。

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心善,身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正在给一些难民施粥,客栈的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一个小孩子赶去排队时,还险些不小心撞上下车的宋时鹤一行人。

但流民多是逃亡至此,生活缺乏条件,平日里连些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就连睡觉也许都是在哪个乱葬岗中凑合,哪有心思洗澡,因此流民聚集的地方,隐隐约约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酒馆歇脚的三两客人受不了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不满开口。

“老板娘,难怪你这生意差成这样……这些流民难民连那京城都不管,您倒算是大圣人,还接手上了……您闻闻这味,哎呦,这满桌的菜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您就端到客房里去用餐,少在这絮絮叨叨……看不惯有本事您换家客栈,老娘做什么事还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老板娘看都没看那客人一眼,只是自顾自的施着自己的粥,嘴上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你!呵忒,要不是老子没有选择,谁要在你这穷乡僻壤的腌脏地歇脚……“那客官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随后轻蔑了看了眼客栈外排成长队的流民,不屑的开口:”真他爷爷的晦气。”

说完便转身上了二楼,将房间门关的震天响。

老板娘从始至终都未给过这个满口抱怨的男人一个正眼,而是眼神轻柔的看着伸出双手做捧状的孩子,温声道:“这粥很烫的,需要有东西来盛着。”

小孩眨巴了下眼,像是没听懂这个温柔的姐姐在说什么。而排在后面的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开口催促起来,而小孩见老板娘迟迟不给她打粥,便快急的哭了出来。

明明先前跟着阿母在其他地方的时候,阿母就是这样给她和弟弟捧粥来的,为什么到了她这就不成了?

“吃的……要……阿母,弟弟,饿”

小女孩哽咽着声音,将自己脏兮兮的手递的更前面,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不完整音节,企图让这个好心的姐姐把粥给她。

老板娘为难的看了眼这个小女孩,店铺里的漆木碗本就已经不多,可是这滚烫的粥,又无论如何不能盛在人的手上……

正当老板娘左右为难之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沈辞总算肯对宋时鹤开口说话,微微侧头低声询问道:“先前的那个放玉佩的盒子呢?”

宋时鹤闻言,原本掏东西的动作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沈辞。

他原以为沈辞不会去管这些闲事……毕竟沈辞之前对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教他如何独善其身。

沈辞说完话,也未在意宋时鹤的动作,只是又重新回到了先前那个状态,沉默不语的看着那些难民,眼中却带着几分悲哀。

宋时鹤看着沈辞难得一见的样子,压下心中的疑惑,只是默默将那沉香木的盒子递给了沈辞。

沈辞打量着宋时鹤递过来的盒子,看了眼盒子的容量,觉得差不多,却没有接过,而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人上前将盒子递到老板娘的面前。

老板娘看着面前出现的还散发着香味的木盒,便知这盒子价格不菲,于是连连摆手道:“客官,这东西应该很贵吧,您这般是破费了,我会想办法的……”

“不过一些身外之物,哪有一条生命来的重要。”

沈辞低声开口解释,宋时鹤见对方不收,便将那木盒搁置在木桌之上。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赵泽谦算是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看到这场面时,赵泽谦便愣住了,他在京城从未见过有人排起这长长的的队伍只为换一勺说是粥,实则与汤无异的东西,作为一个自小长在锦衣玉食中的少爷而言,就算是连府中最下等的奴仆,一餐都有肉可吃。

这对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赵泽谦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冲击,原来在京城以外多的是有人,生活是这般的……

别说餐餐大鱼大肉,就连活下去,都已是耗光了自身全部的运气……

在看到宋时鹤准备拿那沉香木盒子盛粥时,突然回想起自己先前在杨家村买的竹编,于是连忙登上一旁的马车,将其拿到老板娘面前道:“姐姐,可以用这个!”

老板娘还在想办法措辞拒绝宋时鹤的好意,在看到递过来的竹编小碗,眼睛霎时一亮,连忙接过来打了满满一大勺,递回给赵泽谦,嘴上感谢着他们这一行人的帮助。

沈辞也知晓这沉香木盒子贵重,见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也未坚持,本身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宋时鹤的行为在这些人眼中落个慈悲为怀的样子,既然戏做到位了,也便没有继续拉扯的道理。

他虽知晓流民苦痛,也心痛这类现象,但比对起怜悯,沈辞更明白单靠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解决这些,烂在根里的东西,只有从根部治理才有作用。

随后状似不经意的看向负手而立在一旁等待拿第二碗粥的宋时鹤。

至少目前,这边有一位有可能可以触碰到这些根的人。

于是沈辞默默将那盒子收回怀中,而后对着宋时鹤随意道:“反正无事,送她一程吧。”

宋时鹤对于沈辞的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况且他也担心天色已晚,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些流民中捧着一大碗的粥不安全……毕竟没有人可以随意高估人性。

于是赵泽谦从善如流的将粥递给小女孩,自己则也拿了一碗,毕竟之前听说这小女孩还有母亲与弟弟,既然碰上,至少让这一家在今晚能吃上顿饱饭。

小女孩眼睛亮闪闪的接过赵泽谦递过来的一碗粥,随后磕磕巴巴的吐出感谢的话,双手捧着粥便朝着庙宇里快步走去。

小女孩生怕把粥给洒了,甚至不敢快步跑起来。

宋时鹤一行四人便跟着小女孩穿过流民排起的长队,踏进那座废弃的庙宇,只是还未踏进主殿,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声音便冲击着一行人的耳膜,这声音一下子让跟在另外三人之后的风一和沈辞止住了脚步,沈辞眼疾手快两步上前拉住了还在快步往里走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向提住她衣领的大哥哥,虽经历之前的事情,知对方应当不是什么坏人,但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还在里面,小幅度的挣扎起来,嘴上咿咿呀呀的发出抗议的声响。

而向沈辞投来不解目光的还有年纪尚未及冠的赵泽谦和宋时鹤。

宋时鹤看着提溜着小女孩领子不放的沈辞以及里面一直不停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男人的粗喘声,再侧目看向一旁一直从耳根红到脖子的沈辞,不解的唤了声先生。

沈辞稍微用了点力,将小女孩提溜到宋时鹤身边,嘱咐人牵好,在自己没有出来之前,千万不要让人进主殿,随后便欲先行进入。

风一上前一步拦了拦人,低声提议道:“先生可以让我前去,里面……恐污了先生眼睛。”

赵泽谦才堪堪十五的年纪,又一直被父亲和哥哥保护的很好,因此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此时听着二人打着哑谜,好奇心更甚,张望着想要透过半开的门扉,看一看里面的光景。

沈辞低声说了句不必,告诫对方,让人保护好宋时鹤与赵泽谦,自己则只身上前,越靠近主殿门口,里面的声音便越大,话语中掺杂着多个男人的粗言鄙语。

沈辞来到主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闭了闭眼,最终在确认风一已经将宋时鹤他们带到看不见里面光景的地方后,心下一横,推开了主殿的门。

里面的光景甚至比沈辞想象出来的还要混乱。

在沈辞看清里面的状态时,一向清心寡欲的人一瞬间便想要退出去干呕,在感受到身后又进来两个人后,侧目看到二人服饰与风一的统一性,大抵知道是宋时鹤不放心自己,又派了两个暗卫进来,于是低声让进来的暗卫将门掩上,不让外面的人能窥见里面。

只见里面少说有十来个男人围着中间的神台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情,而神龛之上供奉的神明石像,此刻正无喜无悲的垂眸看着这场荒唐。

沈辞踏进主殿后,先是环顾了一周,随后视线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稚子,而这稚子却对一旁发生的事情充耳未闻,只是低头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身前的石子。

一开始这些男人在看到沈辞三人进来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以为他们想要加入这场混乱,随后丝毫不在意的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嘴上继续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被围在中间的女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只能仰躺在神台之上,大张着被这些男人强制掰开的腿,任由这些男人对她上下其手,眼里看着无悲无喜的神像,嘴上近乎无意识的呼救,希望有神明的显灵,带她脱离这场惨无人道的酷刑。

沈辞无力的闭上眼,不愿去看这些,暗卫见此,纷纷上前一步,拔出腰间的配剑,威胁着这些男人出去,男人们的兴致被人打搅,不满的骂着粗口,但在刀剑面前还是不情不愿的捡起穿上散落满地的裤子,鱼贯而出。

沈辞上前扯了庙宇中本是用来遮盖神像的红布,将神台上的女子赤裸在外的身体盖住,正想要扶人下来,那女子却不知从何来了力气,自己下了那神台,只是那双腿被人打开了太久,如今别说站立,就连合上都成问题,刚一下神台,便腿软的直直跪跌在地上,头发凌乱,双目失神,却依稀能看出女子的容貌不错。

女子无光的眼神在主殿内扫视着,在扫到角落里玩石头的稚子时,顾不上自己磕青的膝盖,一点一点慢慢的朝着稚子爬过去,直到爬到对方身边,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嘴里念叨着:“阿宁不怕,阿宁不怕……”

沈辞低垂着眸子,带着怜悯的看着满地的狼藉,脱下身上的外衣想要披到女子的身上,在快要靠近女子时,那女子却突然如同疯了一般,松开怀中的孩子猛地向沈辞扑过来。

这一举动吓得饶是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沈辞都连连后退好几步,女子动作之间,身上的红布滑落,露出身上青紫的痕迹,女子却丝毫不在意,对着沈辞跪下磕头,嘴中不断呢喃着。

“求您,求您别动我的孩子……您要什么我都给您,求您,别碰我的孩子……”

沈辞心情复杂的看着不断朝他磕头的女子,忽然间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将自己年幼的孩子支出去要粥,上前一步轻柔的制止住对方磕头的动作,将外衣披到女子身上,抿了抿唇,最终也只能颤抖着声音开口说着些连他都在心中暗自嗤笑的安慰话语。

“没事了……”

女子闻言,抬眼看向半跪着的沈辞,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手脚并用的想要拉扯住沈辞的衣物,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时,堪堪落下,嘴上说着。

“好心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言罢,眸中最后的一点光亮暗了下去,身子直直倒向沈辞的方向,沈辞心下一惊,急急探出手去试探对方的气息,只见这位女子,最终还是带着对孩子的满腔爱意,消香玉陨。

沈辞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将女子露在外面的肌肤遮挡掩饰,将人扶起靠在庙宇的一根柱子之上,阖上了对方的双眼。

直到沈辞做完这些,角落里玩石子的稚子,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还是继续玩着石头,全然不知生他养他的人已经离开了人世,不哭也不闹,安静的离奇。

一直到沈辞以为是因为这孩子天生聋哑,准备离开去唤宋时鹤一行人一同商量这两个孩子该何去何从时,那个稚子才堪堪抬起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沈辞,吐出了从头到尾的第一句话。

“……欲往之地,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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