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拒绝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好不好?我求你了。”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沙哑带着浓厚的哭腔。
眼前迷蒙只能隐约可见一个佝偻的轮廓,头昏昏沉沉的,耳朵嗡嗡作响,可夏薇依旧听得出来,那是她妈妈的声音。
可她和她爸妈都是独生子女,夏薇十分确定她没有兄弟姐妹。
“妈,我就在这里你在找谁?”夏薇略微稳神,抬手扶住面前步履轻浮的人,想给她一点回应。
眼前的轮廓愣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替夏薇擦去眼前的污渍。
视线一点点清晰,夏薇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就是她的妈妈,木雅。只不过她白皙的脸上长了许多皱纹,笔直的背已经佝偻,精明的目光已被泪水模糊。
记忆那个精干的母亲已被光阴吸的干瘪,青丝花白。
夏薇鼻头发酸,展开双臂想要抱抱她的妈妈。
“啊啊啊!”
突然,夏薇的脸擦干净的刹那,木雅疯了一般冲上来掐住夏薇脖子,尖叫起来。
“不!不是你!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杀人犯!”木雅突然上前拽住夏薇的衣领,目眦欲裂,不断喊着要她去死。
心脏因缺氧狂跳,肾上腺素飙升,让夏薇的脑子清醒了些,警铃大作。
不,我没有杀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薇极力反驳,话说出口却莫名拐了个弯。
夏薇镇住了,她杀了谁?想不起来了,可一股浓烈的没有由来的悲伤压上心口,转瞬万念具灰,笑看她的妈妈把奄奄一息的自己推进冰冷的江水。
窒息寒冷将她裹挟,不知为何夏薇身体不断抽搐痉挛,心里却无比平静。
“哈哈哈哈,林佳,她来陪你了。”耳边水声汹涌,这句话却精准的钻进了耳朵。
林佳,这两个字木雅说的很轻,落在夏薇耳朵却如洪钟,震散了所有的疑云,一张少女的笑脸在脑海回荡。
林佳是她此生唯一的爱人,却因为她的懦弱,一天前跳楼了自杀了,而她和自己的妈妈大吵一架后跳江了,应该也死了。
可是很奇怪,为什么她还有意识?一点也不难受。银江水该是冷的,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周身被温暖包裹,抬手即可触及,可她不想动,不想睁眼,就想这样沉沦在全是林佳微笑的黑暗里。
“夏薇,夏薇你醒了,我这就去找医生过来!”突然,一个清澈而熟悉的声音闯了进来,一把将夏薇拉回了神,却又紧接着离远了。
“林佳!”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前先是一片白,而后逐渐聚焦出现了一根老旧的灯光,两个药瓶,往下的袋子里还有大半袋药水,连着管子都在因为夏薇的手而微微晃动。
哦,她没死成,医院在吊水,这医院的消毒水挺好闻的一股槐花味,跟小时候外婆家的镇子上一个味儿。
?!
这个认知,她彻底清醒过来,开始打量周围。
硬邦邦还破洞的被子,生锈的铁架床,花色一言难尽的地砖,开缝掉墙皮的墙,灰扑扑的窗子,窗外成排的槐树。
这就是外婆住的柳花镇唯一的医院的就地址,可夏薇记得在她高中毕业那年这家医院就已经翻新搬迁了,现在她都30好几了,怎么可能还在?
难道,夏薇掀开右手衣袖一看,白皙略显纤细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她27岁那年和林佳分手,意外划伤的那到疤不见了。
她重生了?
平时连重生小说都看不下去的夏薇觉得荒唐。
可下一刻,留了条缝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开头匆匆进来的人让她愣了眼,无比渴望这是事实。
林佳,十五六岁的身量,白皙的脸上稚气未脱,见到她时,眉间微蹙,几步走到她面前,温热的呼吸撒到颈窝,微痒。
“你别乱动,等会儿医生给你看看。”听语气,林佳有点生气了,可动作依旧温柔给夏薇把被子理好,一如当年。
夏薇的心跳停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林佳抱在怀里了。
“佳佳,我爱你。”未经思考,这句话吐口而出,情真意切。
“你先放开,医生来了。”怀里的人愣了一会,面颊微红,慌忙回了一句,就不由分说推来从夏薇怀里起身,给身后的医生让路。
那医生戴着眼镜,笑得意味深长,夏薇也不好再说什么,任由医生给她检查,后又添了一瓶药水,交代了林佳几句,带着她出去拿药。
夏薇插不进话,静静听着,结合记忆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高二暑假,夏薇约了林佳今天下午在银江桥上见面应该是准备告白,为了效果坐在护栏上等,不料林佳来晚了,她等睡着了,一头栽江里,还好刚下去就被人救了,不算严重,只有点轻微脑震荡。
她外婆忙于上班交完费,就把她全权交给了同在现场的林佳。
等等,也就是说她和林佳还没在一起!
那她刚刚……
很好,刚复活就又死了,尬死的。
可夏薇冷静下来后,偏头看了眼坐在窗边,安安静静看错题集的林佳。
太阳快下山了,暖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描摹出林佳侧脸的轮廓毛绒绒的,眼眸微垂专心致志,那是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生气,很漂亮。
而后很多年因为她,那种生气被一点点耗光。
她还配和她在一起吗?夏薇想不出来,闭上眼,又忍不住想再看一会儿。
但或许大多数时候,身体本能会给你最接近的答案。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多长时间皆是转瞬,反之度日如年。
天色暗下来,乡镇上的医院有个特点,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此留宿,若非重病基本拔了针立刻就走,若真是重病并不会在这治,所以现在医院基本空了。
夏薇也从一大瓶输到只剩三分之一瓶,说出去看看的林佳还没回来。抬头挂钟是坏的,想拿手机看看时间,结果手机进水跟本开不了机,老医院也没装电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围静的可怕,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神志不清,痴心妄想出现的幻觉。
这个念头兀地占据所有思绪,夏薇觉得她要疯了,不断抓紧床单,去扣冰凉的铁床架,有些锋利的缺口划破她的手掌也无所谓,她需要这些痛来略微区分虚妄真实。
“夏薇!”这一声大喊恍若茫茫大海突然亮起的塔灯,夏薇的心瞬间有了着陆的方向,安静下来。
林佳终于回来了,头发略显杂乱,面色微红,神情看着是想冲上来扇夏薇两巴掌,攥紧的拳头带着一个老式饭盒飘着菜香。整个人充满了烟火气,令人舍不得挪眼。
或是夏薇的目光太过炙热,林佳没绷几秒就破功了,气势弱下来。
坐到夏薇的一侧,哄孩子的语气:“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本来想去外面买点就回来的,但没看到合适的,我就回家拿了,不远,我奶奶做的好吃。”
夏薇依旧看着她,没说话。林佳的脸越来越红,最终选择闭嘴。
林佳一直都是这样,一说慌就脸红结巴喘粗气。低着头,编不出来了。
夏薇去过林佳奶奶家,离医院有好几条街。她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回家去拿,高中时她们零花钱不多,回镇子上还要补贴老人,她没有那么钱出去买,又怕她饿。
可她们的关系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林佳也抹不开面子告诉夏薇,可她一直都会扭捏这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夏薇的心尖被狠狠捏了一把,不由一把揽林佳入怀。
林佳依旧想推开她,可当她通过紧靠的胸膛听见林佳和她一样快的心跳时,夏薇将手臂收紧,稳住林佳,之前所有的恐惧担忧皆作爱意宣之于口。
“佳佳,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她会因她害羞,为她担忧,因她心跳如雷。
夏薇确信,这一世林佳依旧爱她。
“不好。”
林佳十分冷静地拒绝了她,“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答应你。”
“为。”夏薇从未想过林佳会拒绝,出于本能想质问,却又问不出口,是啊凭什么要答应。
那些年,林佳对她太好了,好到她都忘了,其实一开始林佳就没有答应她,她们的关系是她抱着林佳哭了半个小时求来的,而她却当成了理所应当。
“那我能追你吗?”夏薇语气诚恳。
“高三了,我不想谈恋爱,上大学以后就分开了。”林佳语调平静,熟练的像彩排过无数次。
“我可以一直追你,追到你想谈为止,大学我也可以和你考同一座城市,我们成绩差不多。”夏薇脱口而出言辞切切。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林佳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乡间小镇就是这样,才九点过就没什么人气了。整层楼极其安静,似乎能听见对方呼吸声。
只有窗外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鸣笛,惊醒了年少轻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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