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摘下来

巍峨的紫禁城里埋葬了无数尸骨，帝王之家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以生活下来的地方，这看似风平浪静、繁华无比的宫墙之内，藏着的从来都是波谲云诡的残酷斗争。

江锦对着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席绯红的锦衣卫飞鱼服服帖地穿在身上，从江南献上的蜀绣针脚密密麻麻地藏在内里，外面的花纹被纹的活灵活现，那一味锦鲤仿佛就要飞跃而出化为金龙。

一道赤红的面具挡住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轮廓优美的下巴。

锦衣卫的南卫向来都是需要戴着面具的，他们和出生北卫的那位纨绔子弟不同，他们是通过血与火的试炼才成为锦衣卫的一员，而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要戴着面具。

没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这面具也只会在休息时可以摘下，对于北卫来说，南卫就是一群性格古怪还戴着面具的怪胎，因此两卫之间时有摩擦。

江锦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身影如流云一般，转瞬就到了承乾殿内。

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到天顺帝批改奏章的沙沙声，这位帝王并不如想象之中的苍老，他正是而立之年，面容生的俊朗非凡，一双深邃的眸子透着皇者的威严与尊贵。

江锦安静地跪在下面，他的头低垂着，没有天顺帝的传唤他并不敢抬头。

他不知道这位帝王的内力有多深厚，但是江锦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终于，上面的毛笔停了下来，一道声音遥遥从上方传来，“科举舞弊一案调查的如何？”

这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江锦仍旧身姿笔挺地跪在下首，“回禀陛下，此案魔教并未参与其中，倒是武林盟那边的林家或许有些关联。”

“起来回话。”

“是。”

江锦小心翼翼地起身，仍旧低着头站在下首，从天顺帝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少年挺拔地身姿和纤瘦的腰肢。

“抬起头，你之前从未到朕面前来过吧。”

江锦听话地抬起头，心里却不由得直打嘀咕，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觐见陛下，虽然之前在暗处看到过天顺帝无数次，但是像是这样面对面，却还是头一次。

“是，陛下。”

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从那面具之下传出来有一股失真之感。

江锦仍旧低垂着头颅不敢抬头，虽然他是生活在红旗下的四有青年，但是架不住现在是封建社会，就算是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他也得老老实实地遵循这该死的礼仪。

天顺帝微微眯起眼，对于这个出生南卫却让自己外甥时时刻刻念在嘴边的江锦确实有几分好奇。

赶巧了今天是他来回禀科举舞弊一案的调查进展，所以庄衍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他面具之下露出的精致轮廓后更有了几分好奇。

对于云生海这个外甥，天顺帝是有些头疼的，但是好在这孩子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有好几次，他都别别扭扭地跑来向自己抱怨。

不是说江锦哪里胜过了他，便是说江锦长得像个小白脸。

次数一多，他便也知道了锦衣卫中有这么个人物，和云生海这个小霸王对着干，偏偏还能把对方气得跳脚，却又奈何了不了他。

于是，庄衍心里早就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江锦有了好奇。

今天他特意在这承乾殿中批阅奏折，将人晾在这里不管，便是想要看看这人如何反应。

没想到这个外甥口中古灵精怪，聪慧异常的江锦不仅没有任何举动不说，反而乖乖巧巧地跪在地上等自己批阅奏折。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庄衍也并不恼，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拘谨一些倒是正常，只是在看到这半张精致的脸颊之后，他又想到云生海曾有一次比武吃了江锦的亏。

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不说，连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这让云生海里子面子全都掉了个干净，又愤愤然跑到自己这里想要自己替他主持公道。

“那江锦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腰比青楼中的那些艳妓还要细，一张脸比花魁娘子还要美上三分，我看他就是女子扮的，我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如今看来，这张脸确实有几分颜色，庄衍对这面具之下的模样更加好奇了起来。

“摘下来。”

江锦一愣，随后意识到天顺帝说的意思是让自己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他抬起手缓缓将面具摘下。

露出一张精致脸庞，面若桃李，貌比潘安，锦衣云靴，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天顺帝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纵然他后宫嫔妃无数，也无一人及得上眼前之人的姿容。

“抬起眼来。”

江锦睫毛轻颤，压住内心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怪谬之感，缓缓抬起头。

在触到那双仿佛盛满星辰的双眸时，即使是平日里冷心冷清惯了的帝王也忍不住心中一颤，想要将这双眼睛好好呵护在心尖上，不让它们落下一滴泪来。

天顺帝庄衍虽然已到而立之年，但是他的皮肤保养的极好，光滑细腻，宛如上好的瓷器。

一头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显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江锦只见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朕许你直视朕的面容。”

这声音中自带一股笑意，庄衍的心情似乎极好，连带着江锦也松了一口气，“属下遵旨。”

没成想，江锦一抬眼便对上庄衍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几乎要洞穿这江锦的心思，他赶忙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又想着刚刚皇帝是让自己直视他的吧。

转过去一半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回来，霎时间，深如寒潭般的眸子一出一点笑意。

庄衍被江锦的举动逗得想笑，在他面前还能如此活灵活现的角色可是不多见，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一只猫咪幼崽看到了一只大老虎。

大老虎身形高大，随便一吼就能震得猫咪向后翻三个跟头，喵咪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却又被吓得僵直了身体。

庄衍不禁被自己的想想逗笑了，一时间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也变得流通起来。

江锦送了一口气，趁着这会儿庄衍心情不错说道：“陛下，指挥使曾许诺若是我能完成这项任务便让我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可现在指挥使下落不明，这承诺不知可否请陛下做个见证。”

庄衍合起手中的奏折，不慌不忙道：“你这次的任务确实完成的不错，若如你所说确实该将这个位置给你，但是生海前些日子已经来找过朕，他也想做这锦衣卫的指挥使，可是这指挥使只有一位，你和生海有两个人。”

这明显是刁难的难题，可江锦是谁，江锦可是当年从考公考编大省里脱颖而出的天选之人，对于这种问题他手到擒来：“陛下，您的决定自然是英明无比，但是指挥使这个工作并没有想象中轻松，陛下向来疼宠云大人，届时若是累着苦着云大人陛下也会心疼，所以属下斗胆想做这指挥使一职，为陛下献上我的一份忠心。”

“属下也深知这样的机会难得，所以恳请陛下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不求特殊待遇，只愿以公平公正的方式和云大人一较高下。”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上来先拍一个龙屁，然后阐述了职位的重要性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干下去，之后又提出自己的请求，不急不慢，娓娓道来。

江锦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申论他就是这么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