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识

聚餐的饭店距离宿舍并不远，步行过去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我和简阳到达时其他人都已入座。

这是个两层楼高的不大的饭店，虽然规模不大，但因为菜的口味地道可口，竟也牢牢的抓住了附近居民和上班族的胃，以至于在这里屹立十几年之久。我因为住在附近，所以也是这里的常客，对于这里的招牌菜我也是如数家珍。

此时正是饭点，饭店的一层二层都坐满了吃饭喝酒的客人：奔波忙碌一天的上班族在此刻如释重负、卸下紧张感，叫上三五好友围坐在一起，点上几道爽口的下酒菜，开上几瓶冰镇的啤酒，这一天的疲惫与委屈便在一阵阵的划拳声中烟消云散；也有刚接上放学的孩子的年轻父母，一家三口点上几道清淡的菜，配上热粥，一顿健康美味的晚餐就在欢声笑语中开始·········饭店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班长让大家都看下菜单，每人点上一道菜。由于相处时间较短，大家言谈举止都较为拘谨，除了低着头默默的点菜，再没有其他声音发出，气氛一度较为尴尬。

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因为都奔忙了一天，所有人都在饥饿感的作祟下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饭菜。这时坐在我身旁的简阳忽然问道：“为了庆祝第一天入职，有人喝啤酒吗”？所有人先是一阵沉默，接着班长说到：“来来来，第一天入职啊，大家都活跃起来开心点，都喝点啤酒啊，女生不会喝酒的就浅喝一口意思意思。服务员，这里先上一箱啤酒”！

简阳是对的，酒是社交场所里活跃气氛的最好工具，随着大家一起举杯庆祝职场生活的正式开始，所有人也都渐渐的放下拘谨，开始打开话匣子。大家边吃边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饭菜很可口，加冰的啤酒也很爽口，聊天的氛围恰当的刚刚好。我不胜酒力，几杯啤酒下肚已是微醺，然而人向来不知见好就收，尤其是在喝酒方面，越是觉得喝到了刚刚好的状态，就越是可以感受到酒的香甜，而越是感受到酒的魅力所在，就又越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直至让自己酩酊大醉。

我头脑尚且清醒，其他的几个女生已是脸泛红晕，男生倒是彻底放飞自我，直接划拳拼酒。眼见男孩女孩各玩各的并不能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班长放话：“喂孩子们，停一停哈，咱们已经吃了一会，想必也是垫饱了肚子，不如这样，大家一起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啊”！在座的所有人无一人不兴奋。

班长拿起一个空的啤酒瓶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想必也不需要我做过多的讲解，大家应该都玩过这个游戏。一会我会转动这个空瓶，瓶子旋转后停止指向的那个人，需要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一个进行挑战；如果选择真心话，那么在座的其他人需要向挑战者提出一个问题，而挑战者也需要以真心话回答。大冒险同理。那么现在开始了哦”。

聚会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我们拍着桌子欢呼着，心扑通扑通狂跳着，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旋转的空瓶子，兴奋又忐忑的猜测谁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一圈、两圈、三圈········终于停了下来，是简阳、坐在我身边的帅帅的简阳，我紧张又悬着的心落下、幸灾乐祸的拍着她的肩膀。简阳倒是落落大方：“来来来，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啊，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问的很多啊，但是我先问一个大家一定都很感兴趣的问题吧，你为什么要跨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班？我们都是本地人，就是想着守家带地、日后结婚生子什么的都很方便，况且这里又不是北上广那样的大城市，需要人跨越千里万里为了所谓的梦想追逐打拼”。一个叫宋程的高瘦白净的男孩说道。

我看向简阳，这确实也是我想问的，简阳是家中的独生女，自小在C城长大，幼儿园到大学的学业她都是在当地完成，父母、亲戚、朋友也无一例外全都是c城的，用她的话说，除去旅游，从小到大她没离开过c城。可为什么这么一个生活富足、活在自己舒适区的人愿意背井离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呢？她不会孤单吗？

简阳拿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她苦笑一下：“我也考虑过在当地谋求一份工作，甚至我做过很多努力。因为我一直希望有一份体制内的稳定且体面的工作，所以大四考研失利后我便开始准备公考，这几乎成了我的执念；然而人生向来不能求仁得仁，我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考试，结果均不能如愿。最后一次，也就是咱们大家两个月前参加的这场考试，我终于考上，虽然离家数百公里远，但我依旧选择入职，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结果而我不想轻易失去它；抑或是因为我害怕，怕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这件事就永远没有了结果”。

沉默在觥筹交错的饭店大厅里显得震耳欲聋，也许是所有人都产生了共鸣，又或者是这番话让席间人联想到自身的种种。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直苦苦坚持着某件事情某种信念，究竟是自我感动还是不甘心？在这种状态和情绪下产生的结果又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我的大脑乱作一团，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碰到类似的事情我会如何选择；而我现在在勉强支撑着的爱情，又是怎样呢？

一阵悲伤涌上心头，我忽然觉得好难过，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恢复了欢声笑语的饭桌和再次旋转起来的空酒瓶，我的眼前一阵眩晕，然而好巧不巧这破瓶子的瓶口竟然突然指向我并停了下来。

男孩们莫名其妙兴奋的躁动起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他们推搡着彼此仿佛是要挑选一个合适的提问者，终于，还是宋程，这个新闻发言人一样的存在。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略带羞涩的说道：“苏同学，我是代表在座的男孩问的哈，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而且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然而男孩们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们秉持着那颗八卦的心似乎想要刨根究底，“是大学时候就在一起的吗”？“现在他人在哪里工作呀”·········我被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闹的心烦，正想趁着酒劲上头时撂下酒杯一走了之，简阳拍了拍我的手背并对着那群幼稚的小男孩叫道：“那是另外的价钱，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好吗”？

男孩们停止了追问，新一轮的酒瓶旋转开始，我被这屋里燥热的环境熏的脸颊发烫，加上酒精的催化，整个人飘飘欲仙。“清醒一点苏槿，你不能这样”。伴随着内心的挣扎，我踉跄的向门口走去，简阳见状追了出来。

“苏，你还好吗”？坐在饭店门口的长椅上，简阳温柔的询问我，她拿过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我。

我接过水喝了几口。我不好，胃里翻江倒海般似乎下一秒就有各式异物喷涌而出，脑袋嗡嗡作响，眼睛不能聚焦，手脚也不听使唤。苏槿啊苏槿，你一向不喜喝酒，也不会借酒浇愁，为何今天要在这种虚伪造作的社交场合让自己酩酊大醉呢？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我自己。可如果我连自己都不了解，还有谁可以走进我的内心来了解真正的我呢？

罢了罢了，没人理解也好，无人问津也罢，反正到最后都是自己一个人，都需要自己去消化所有的事情与情绪，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只是特定时段的特别嘉宾，主角永远只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晚风从山间缓缓吹来，初秋的这座小城已有些微凉，秋意在渐渐掉落的树叶中肆意弥漫开来。我在这微微的凉意中渐渐清醒过开，回过神来发现坐在我身边的简阳正抬头看着天空。

“阳，你在看什么”？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简阳的称呼已如此亲昵，好似我们已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大概是从她叫我“苏”的那一刻开始，又或者是更早一点。

“山上的夜空有好多星星，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夜空了，我们那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时隔多年看到这样的星空，内心竟然有点激动”。简阳孩子般笑着看着星星，而她此时便是我眼中的星星。

我们俩就这么一直并肩坐着，沉默却又热闹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从饭店里走出来，看到我和简阳在长椅上吹凉，班长说道：“你们俩怎么在这里？找了你们半天没见人影，我们还以为你们先回宿舍了。你们也都吃好了吧，那就大家一起回宿舍吧”。

我和简阳歪三扭四的站起身来，随着身体缓缓挺直，一股眩晕感压迫着头脑袭了过来，让我险些没有站稳。我环顾四周，大家也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半斤八两。呵，这些在学生生涯中刻苦努力成绩优异的乖巧孩子们，大概率平日里都是滴酒不沾，就算是在为数不多的联谊活动中，定也是以饮料代酒进行交际，可惜啊，竟没有半分的酒场礼仪和规矩，酒量也小的可怜，这在以后的职业生涯中算是有苦头吃了。

我们一行人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向宿舍走去。酒精促使大脑释放出的多巴胺正在使男孩们亢奋，他们一路高歌、大声喊叫，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就像没有明天一般，我们叫着、笑着、闹着，尽情释放着内心所有的情绪：开心的、兴奋的、悲伤的、激动的、迷茫的，仿佛此刻世界只剩下我们，我们就是这世界的中心，管他的三七二十一。

到了宿舍，我和简阳便直冲冲的一头栽倒在各自的床上，黑暗中，简阳迷迷糊糊的和我说：“苏，我一点也不担心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其实我家是有人在公司的总部工作，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调回去了··········”

“啊，那就好简阳，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皮不听使唤的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