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笑话

到简阳外公家已是半下午，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子，我们便乘直梯直奔外公家中。

进了门，眼前的一幕让我呆在原地：偌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房间里吵吵闹闹、人声鼎沸，但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人群中间有两个人正扭打成一团，他们互相拽住对方的衣领不放手，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还使劲用拳头砸向对方的头。

“糟了！”简阳说完便冲到人群中，加入到其中一个拉架的队伍中去。

经过众人的齐心协力，打架的两人总算被分开。这时我在拉架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何伟。虽然在单位偶尔能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但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同处一个空间，这感觉也真是奇妙。

这时我看到简阳随着拉架的其中一波人进到卧室里去，客厅恢复了秩序，但依旧是混乱不堪：房间的墙壁中间挂着简阳外婆的黑白色遗照，下面的灵台上摆放着香炉和各种祭品，灵台下面铺着白色的垫子供前来祭拜的人跪拜使用。灵台的左手边站着几个穿孝衣的人，宾客祭拜完毕后便向他们鞠躬致哀，看样子是简阳的家人。

我正猜想这其中是否有简阳的母亲，便看到简阳从卧室中走出来，她已经换上了孝衣；她径直走到灵台处的地垫前，然后开始跪下行跪拜礼，她表情沉重、眉头紧皱，每一次跪拜都看得出她的悲伤。行完礼，简阳站起身走到左手边的一位女士身旁，她们互相拥抱着，眼泪从她们的脸颊上无声的滴落下来，我见犹怜。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简阳在灵台旁迎来送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朝我走来：“不好意思苏苏，刚才实在是顾不上，咱们先回我家吧。”

“不用待在这里也可以吗？”

“嗯，家里人说宾客都祭拜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没什么人，让我先回去休息。”

“我可以去祭拜下外婆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简阳说完便拉着我朝灵台走去。

我像简阳一样对外婆行了三次跪拜礼。没想到第一次见简阳的外婆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我认真的进行每一次跪拜，我希望除了可以表达我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的缅怀之情，还希望外婆在天之灵可以认可和保佑我和简阳的感情。我真的很爱简阳。

跪拜结束，简阳把我介绍给她的家人，但由于时间仓促，我们之间并无过多的交流；简阳向家人介绍了我的来意，她的家人则礼貌性的表示感谢，话毕，简阳便带着我离开。

车子穿过闹市，一路上灯红酒绿、好不热闹，看着车窗外这个繁华的世界，我感叹着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与熙熙攘攘，比起我们工作地所在城市的荒凉，这里真是另一番天地。

车子七拐八拐的进入到一片安静的住宅区：这里全是11层以下的小高层住宅楼，从外面看去，可以发现大片的绿植分布于楼与楼之间；小区戒备森严，好几个保安在小区里巡逻值守。看得出这是个高档小区。

随着车库的电梯，我们来到六层简阳的家，一进门，我就被她家里颇有格调的装修所吸引：这是一个二百平的复式，整体采用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低饱和度的白墙配上清冷感的原木色家具，让整个房子看起来既干净整洁又氛围感极强；房子的一层是一个大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玻璃旋转楼梯连接的二层则是三个并排的卧室，这样一个二百平的复式加上如此这般的装修，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房如其人，也难怪简阳身上一直有种独有的品味和气质。

简阳带我参观了房子，随后我们来到她的房间，与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和色调无异，只是里面摆放的家具是一张两米的大床，一排靠墙的大衣柜和一张梳妆台。想象着晚上我们俩在这张大床上翻滚的画面，我的脸不禁羞涩泛红。

换好睡衣，我们稍作收拾并简单洗漱，这时我们点的外卖送到，简阳下楼取上外卖喊我吃饭。

饭饱酒足后，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着加冰的威士忌，一整天的奔波疲惫在酒精的催化下慢慢发酵，简阳喝完手里的酒之后便倒在我怀里；此刻的她缱绻在沙发中，头靠在我的大腿上，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我忍不住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

出于好奇，我问道：“阳，下午在客厅里打架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她缓缓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是我外公和舅舅。”

“啊？他们为什么啊？而且还是在你外婆的葬礼上。”

“因为那个保姆。”

“赵姐？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现在家里人怀疑外婆的死和她有关。”

“什么？”我惊掉了下巴，“谋杀？”

“还不确定，但是最先发现外婆去世的是我舅舅家的小妹妹郁成尘，她最近放学后都会在外公家吃完晚饭才回自己家。昨天下午她放学后照例去外婆的房间探望外婆，却发现外婆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上也出现了尸斑。当时外公在外面打麻将，家里只有赵姐一个保姆在，我妹妹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打电话给120并通知了家里其他人。”简阳接着说道，“事后妹妹告诉家人她当时质问过保姆为什么不拨打120，人都出现尸斑了。你猜那保姆怎么说？”

“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也不知道人不在了。真是可笑，外婆身上都出现尸斑了，说明她在好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而在这好几个小时中间保姆竟然都没去照看过外婆，这合理吗？如果合理，那她作为保姆应尽的职责呢？”

“没人报警吗？”我问道。

“舅舅在接到我妹妹的电话后就打电话报了警，但是警察到达现场后经过侦查并未发现他杀证据，就未予立案。”

“即使人不是赵姐杀的，但如果她早点发现，说不定外婆也可以被抢救过来。”我说道。

“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毕竟人可能都无法接受亲人的突然离世。后来家人们就开始忙着料理后事，这件事也暂时被搁置下来。今天下午，赵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出现在外婆的灵台前，她假惺惺的正准备上前祭奠，却被我气愤的舅舅一把拽住向门外拖去；我外公见此上前护住了赵姐并命令舅舅松开手，结果就出现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你外公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这件事我觉得舅舅没错，要是无动于衷才是禽兽吧。”

“外公向来不顾家人的死活，他对外婆没有多少感情，倒是对这个赵姐情有独钟，也不知道这个赵姐到底是使用了什么迷魂术，竟然让我外公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做出这等丑事。外婆去世还没有三天，这让她怎么入土为安。”

“外婆尸骨未寒，不能再让她死不瞑目，她生前已经遭受了太多了苦。”

“上学的时候老师一直教导我们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学，可是人的命运充满了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外婆身体还健康的时候照顾了外公24年，后来外婆生病，外公又像是偿还般照顾了外婆二十多年，真是段奇妙的姻缘。”简阳叹息。

“都说科学的背后是神学，神学的背后是玄学，想来也不无道理吧。”我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简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在抽泣。

“怎么了简阳？你是想外婆了吗？”我转过她的身体，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想到有一年，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那天外公骑着三轮车带着我和外婆出去转悠，三轮车行驶到一个拐角的时候，由于速度太快，我直接从车上被甩了出去；我被摔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三轮车离我越来越远。正当我准备大声喊外公的时候，我发现坐在三轮车后面我那不能说话身体偏瘫的外婆在拼命拍打着三轮车的扶手，她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来努力引起外公的注意。”

此时的简阳已经泣不成声，我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她接着说道：“外婆的拍打声引起了外公的注意，他停下三轮车向后看去，发现了被甩在后面的我。重新上车后，外婆就用胳膊紧紧的把我环住，我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力量在用力的保护我不让我被甩出去，但当时我年少不懂事并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外婆当时已经病到无法站立，她又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去保护我呢？”

“外婆很爱你。”

“应该是吧，只是从我记事开始外婆就已经生病，印象里的她一直是坐着或者躺着的状态，我们几乎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外婆不爱我，甚至有时我都怀疑外婆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一直到那天，我感受到了外婆的爱，这也是我们之间鲜少存有的温情时刻。”

“有时恰恰就是那几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支撑起了你对某个人的回忆，此后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想起这些温情的时刻，便足以支撑你排除万难继续走下去。是吧？”

“嗯。”简阳点了点头，她坐起来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上一杯。

已是深夜，我们聊了好多好多，瓶中的威士忌也被我们喝的一干二净。我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中，月亮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