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野蛮女子or奇女子

白池羽一直以为，其他的地方可能治安不如襄阳城，但百姓有农田，应该比襄阳城百姓更能吃饱饭才对，可这一路的见闻却让她大跌眼镜。

有大叹“之乎者也何用，柴米油盐谋甚艰”的读书人；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县令；更多的却是“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的普通百姓。

那落草为寇的人更不要命的是拦了她们不知多少次，若不是两人都武功高强，怕是真就回不来了。

而京城却好似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那时她站在长街中央，看着街头人头攒动，一派安详和乐。往更远处看，巍峨壮丽的皇宫与坊间的热闹喧嚣相交辉映，与别处大有不同。

白池羽突然就不理解了，她问护送之人：“大庆这么大，为什么只有京城的百姓能过这样的日子？”

那人的回答她到现在都记得：“这就要公子您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如今，白池羽看着面前的六鼎五簋中盛放的羊、乳猪、干鱼、干肉、牲肚、猪肉，突然没了食欲，置于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

她好像，略微摸到了一点答案的边缘。

高台之上，赵曼停下筷子，用手帕点了点嘴角，借着乐声的遮掩开了口：“白天的时候，哀家驻守在御书房附近的那几个黑羽卫突然失去了联系，敢问陛下可有头绪？”

果然来了，李沐心道。

在他下令处理掉所有眼线的时候就知道，太皇太后绝对会来问他这个问题，这也是他平日任由他们监视的原因。

世家不敢到李沐面前问，太皇太后这里要是答错了就可以换皇帝了。

“这……儿臣也不知道，许是有人想要刺杀白池羽，却因位置原因被误认成来刺杀儿臣的……同归于尽后，暗卫才……”李沐摸着后脑勺，装傻讪笑着。

赵曼是什么人，历朝历代哪一个能做上太皇太后的不是千年狐狸成了精。

“皇儿，”这次是太后何琦打断了他：“有什么不能对皇祖母说的，非要编这蹩脚的谎言？这寻常刺客哪里能突破重重防护来到御书房？”

这是李沐多年前与挚友商量好的说辞，等的就是太后反驳他，只要太后反驳了他，这关就算是过了。

李沐接着按挚友教的往下演戏，他先是轻叹一口气，复又瞧了瞧事不关己的赵玲儿，在她们都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眼眶很快就红了。

“儿臣若是说实话，惹得皇后不高兴了，皇祖母可要帮儿臣劝着点。”

瞧着李沐这幅样子，赵曼失笑不已，心道原来是小儿脾气，还是自己多心了：“但说无妨，让哀家听听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把皇后都惹生气。”

“就是……皇祖母也是知道的，白池羽……她是娴儿之子，娴儿让白池羽单独带话给儿臣，说是只让儿臣自己听，您也知道的，儿臣对娴儿……”李沐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不住得往赵玲儿身上瞟。

“陛下啊——”太皇太后捂住胸口作痛心疾首状：“这么多年了，陛下整日不思朝政、天天做那荒唐事，皇后贤良淑德天天劝哀家不要发火，你怎得还想着那野蛮女子？”

云喜站在身后看着李沐点头称是，心头凄然。

正是这位太皇太后将李沐拔去羽翼、折断翅膀，造就了一个空有想法却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的懦弱皇帝。

也是这位太皇太后，每天对李沐的不作为痛心疾首，隔三差五让朝臣进谏逼他念《罪己诏》，他无法只得照做。

李沐的挚友清平道人，曾在李沐继位第五年进宫探望时评价：“你就是太相信自己被蜘蛛网包裹的密不透风、无法挣扎了。”

“不是吗？”李沐茫然。

“你说呢？”清平道人冷哼一声，对于这个连挣扎都不敢的皇帝失望至极，拂袖离去。

许久，空荡的大殿才响起李沐的“我不信”，那声音不断的回荡，直到化作无解的牢笼，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没人在意云喜的走神，赵曼依旧痛心疾首，声音却放轻下去，被歌舞声掩盖，只有高台上的人能够听清：“哀家还期盼陛下能带领前朝寻出一位能镇守边疆的将才，这都半年了，哀家还以为陛下是要细细寻找，怎想却是在想那野蛮女子。”

“如此孩子心性，这人选，还是哀家来定吧。”

当夜，打更人在街上三下一敲，白池羽却反常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赵曼在宴会上那句“野蛮女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娘亲她，明明是极好的人，会分粮食给百姓，会提溜着办坏事的她和小胖去给百姓道歉，会将她女扮男装带去军营玩，会在爹的沙盘上陪她玩战争游戏……

思及至此，她突然想娘了。

左右睡不着，她干脆起身在院子里练起了武，待她打完一套拳收势吐息，头顶冷不丁的传来一声：“你这小家伙怎么也失眠啊？”

吓得白池羽一抖，两膝微屈，含胸拔背，收臀，沉肩垂肘，双手成掌立于胸前，以一个相当戒备的姿态盯着墙头上坐着的人，她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反应不错嘛。

来人毫不意外，毕竟是故人之子，跳下墙头后却忍不住想要再逗逗她：“你也不用喊，这小院被我布下了绝音结界，没人能听到你的声音。”

看样子是敌人，道士吗？

白池羽曾听季英娴提到过这类人，说是滑溜的跟条泥鳅一样，真的很难打。

她眸光一凝，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见她气沉丹田，双腿一蹬，一掌劈下，姜逸之一个侧身闪过，带起一阵奇异的香气与烟尘，白池羽立刻化掌为拳，横抡过去。

姜逸之心中暗笑，这种打架的路数他再熟悉不过，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毛笔点在穴位上，白池羽胳膊一酸便卸了力，被轻松捏住胳膊。

她也不气馁，一记扫堂腿逼对方松手，整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两条腿轮番扫过对方下盘，对方也不硬接，只是连连后退，最后轻轻一跃上了树。